孟江流和谷大夫一直照看喻儿的身体,如今毒已解,但还需等喻儿醒来,等着等着便睡着了。寒月、寒影生怕再有什么闪失,二人轮流在房顶守着。斜月一听公主没事,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高兴地精力充沛,完全不像两日未合眼的人,此刻跑到院里的小厨房,亲自给小姐做莲子百合粥。
南晔筋疲力尽,倚伏在桌上,看着喻儿安静祥和的脸,想起前几天夜里逛庙会的场景。
“南晔!斜月,你们快过来!看,有兔儿灯!像不像京城过年的兔儿灯?”
斜月:“是啊,真的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老板,要八个兔儿灯。”喻儿高兴地说着便开始拿了一个兔儿灯。
兔儿灯在阑珊夜市中明亮亮的,可那一刻,南晔觉得喻儿的眼睛比兔儿灯还要亮,亮过了这世间所有的夜明珠。
斜月阻拦道:“小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兔儿灯,拿不了的。”
“不会的,我们一人一个,给舅舅、师父再带一个。”
寒月、寒影异口同声地拒绝:“小姐,属下的责任是保护小姐,有了兔儿灯,属下恐怕分神。”
“那回府再给你们,挂到你们的房间去!斜月、飞絮、南晔,你们帮忙,多带一个。”喻儿拿过自己的兔儿灯,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提一个灯了,她的手里还有两只糖人,都已经快化了。
喻儿回头:“你们谁吃糖人?”说着,便举起了手里的糖人:“我还有两只,一人一只。”众人全都跳开,飞絮更是叫着:“我可不要,你一定都咬过了。”
斜月也摇头:“我的牙一向不好,江流先生嘱咐不能吃糖的。”
只有呆呆看着喻儿的南晔还在原地,喻儿把其中一支递到南晔嘴边:“给你吃,我们一人一支。”
南晔鬼使神差张开了嘴,等他反应过来,便赶紧把两只兔儿灯移到一只手里握着,另一只手去吃糖人:“飞絮,你要不要尝尝,很甜。”
飞絮都看呆了:“不要不要,我一向不爱吃甜的,倒是公子你的口味变得挺快。”
南晔沉默了,他默默的吃着糖人,心里想:大约自己是真的变了。怎么会跟着一个姑娘到了此地,竟然还买兔儿灯、吃糖人。难道就因为这个姑娘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吗?
现在,南晔看着躺在床上的喻儿,突然觉得这个美丽的姑娘是那样的容易失去。只差一天,只要他的解药再晚几个时辰。
喻儿在昏睡间做了一个沉沉的梦。她梦见自己是自由自在的。
她在乡野、草原、山间奔跑,父母、舅舅、寒月、寒影、斜月他们都在微笑地看着她,南晔在山的另一边,叫她的名字“喻儿!”,她想要跑过去,却怎么也过不去。
喻儿喊着:“南晔!”
忽的一下,惊醒了。
南晔看见喻儿喊着他的名字醒来,心里五味杂陈:“喻儿,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喻儿很虚弱:“我做了个梦。”
南晔道:“是,我知道。你要不要喝些水。”
“好。”
南晔正喂着喻儿喝水,斜月端了粥过来,看见喻儿醒了,高兴地哭了起来:“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再也看不见小姐了……”
斜月这一哭,吓醒了江流先生和谷大夫,他们二人以为喻儿出了事,赶紧一瞧,喻儿正在南晔怀里喝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谷大夫把了脉,道:“无事了,公主的毒解了,这几日只需好好调养,也不必吃药,做些药膳就好,这方面,想必斜月姑娘和江流先生都强过老夫。”
喻儿感激道:“多谢谷先生,救命之恩,喻儿无以为报。”
谷大夫笑道:“公主可是谢错了人,老夫不过是开了解毒之方,公主的命不能全算作老夫救得,有人可是比老夫辛苦许多,差点儿可就拼了命去……公主既已无碍,老夫告退。”
喻儿道:“先生慢走,斜月,送先生。”
喻儿喝了些水,吃了几口粥,身体疲累又睡了过去。
斜月送谷大夫出了院门,又亲自去了侯爷院子,告诉侯爷“公主醒了,谷先生诊脉,说已无大碍,不日就大好了,请侯爷放心。”南晔也回了客院休息。
南晔、飞絮累极了,足足睡到中午才醒。正好赶上斜月过来:“二位公子辛苦,金缕院的小厨房做了午膳,请二位过去用膳。”
飞絮道:“斜月,你一向都是喊我飞絮的,今天怎么突然叫我公子了?好不习惯!”
斜月笑着打趣:“还不是因为你家公子在么?分开喊,很别扭的!好了,以后喊你飞絮。那么飞絮少侠,请移步金缕院用膳吧。”
到了金缕院,喻儿在院内植花草,看到南晔、飞絮,笑道:“你们可算来了,看!元翰哥哥不在,我偷偷把他院儿里的金银花给移了几株过来,鱼娘说它会自己生出藤蔓,一株变两株,两株便四株,等元翰哥哥回来,他不会发现的。等到秋天,我们就可以看花了。”
飞絮笑道:“公主睡了三日,醒来倒是话更多了,还干起偷花的事情来。”
喻儿培着土:“那是自然啊,我躺着,既不能动、也不能说,现在自然要补回来。”
南晔伸手抚上金银花的枝叶:“金银花,又叫忍冬,耐寒耐干旱,性甘寒而气芳香,可清热解毒,可以多栽些。”
南晔想起金银花花开并蒂,又名鸳鸯藤,轻皱眉头,思索片刻又舒展开来道:“等开了花,可让江流先生收了做药,也算是很好的事。”
喻儿嘟了嘴,道:“不要,师父哪里缺药!他若是需要,尽管去哥哥院子里收,我要看花的。”
江流远远地听见爱徒的声音,便更觉得喻儿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了,他挥着扇子过来:“不想如今师父的地位已经不如这花花草草了,喻儿竟然让为师去取别家院里的花做药。”
喻儿在水桶里洗了手:“师父最能扯话,府里的药园还不够师父用的?竟然要摘喻儿的花!”
斜月带了两三个丫鬟,提了食盒过来:“小姐,先生,别斗嘴了,午膳好了,先用膳吧。”
斜月边上菜边说道:“今日正好是金银花为主的药膳,先生开了药膳,奴婢就带人把府里的金银花收了大半去,临近元翰少爷院子的花如今已经全数在菜里了……”
众人瞧着,金银花燕窝鸡丝汤、金银花炖鸡、金银花鸡蛋羹、金银花烩海参……梅花包子里居然还放了金银花。
斜月:“先生,如今既然金银花是好东西,斜月请示侯爷,特派了大厨房的师傅,来给小姐专做金银花的药膳。”
江流先生叹了口气:“斜月,我只是让你做菜时放些金银花,做个金银花甘草汤也就罢了,无需如此。”
斜月一听有些着急,道:“是斜月小题大作了,斜月马上撤下去,换菜。”几个丫鬟停了招呼,上前撤菜。
江流先生摆摆手:“无妨、无妨,金银花多吃些有益无害,只是味苦,须甘草平和,既然是府里大师傅做的,想必味道不错。”
喻儿道:“斜月就是太紧张我了,咱们动筷吧,斜月一起坐下用膳。”
“小姐,斜月是小姐的奴婢,怎能与小姐同坐?”
“胡说,我们是共患难的姐妹,这儿又没旁人,快坐下。”
飞絮道:“我还是公子的侍卫呢,还不是一样吃饭。忠心为主,不在一顿饭上,斜月,快坐下。”
斜月这才坐下。江流先生道:“原以为飞絮只是功夫很好,原来还很有学问,刚刚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飞絮开始得意:“我家公子的学问最好,想当年,我们……哦,就是老师都说,公子的学问无师自通,是有天资的。我的学问和功夫都是公子教的,自然错不了。”
江流先生一听,道:“哦,那不知公子的老师是?”
南晔道:“先生莫怪,飞絮只是爱说大话,在下平平无奇,只是读过的书多而已,家师心性淡泊,不求名利,不愿声明在外。请先生见谅。”
江流先生道:“原是在下唐突了,公子见谅。”
喻儿喝着粥,听得糊涂,道:“师父、南晔,你俩不要打谜语了,总是在客气来客气去,这儿又不是皇宫大院,没有外人,就不要说那些文绉绉的词儿了吧。”
南晔道:“喻儿,这并非是客气,只是江流先生既是你的师父,又比我年长,南晔理应尊敬。”
喻儿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好像是哦,你果然是有学问的,舅舅早上过来时,还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文才武功样样都好。”
“侯爷谬赞了。”
喻儿心直口快:“不会啊,我也觉得你很好,斜月说此去蜀中来回要三千里,你两日就取药回来救我性命,况且蜀地崎岖难行……”
南晔:“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应当如此。”
江流听着开始皱起眉头,觉得这二人若只是朋友还好,倘若……
南晔、飞絮回了客院。
飞絮道:“公子,你对那安乐公主……真的只是朋友?这次你为了她,差点暴露了我们在大陈的飞叶堂。”
南晔收了手上的折扇,抬眼看向飞絮:“絮儿,你着急说出蜀中的七叶莲,不就是怕我不救吗?”
飞絮道:“飞絮的确是想救她,可也只是想以一己之力,可并未要动用飞叶堂。”
南晔道:“絮儿,你错了,只要你想救一个人,就必然不会只用一己之力,而是要尽全力,飞叶堂非用不可!”南晔说完,回了卧房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