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离挺拔的背脊突然僵住,他的眸里闪过错愕,看向霍丙源。
“怎么,你不知道?我可查到她今天约了医生,后天就要进行手术,你身为她的枕边人,被她坑了多少次,记性都不长的,对她的事情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霍丙源的声音带着冷雨的寒意,“顾家丫头从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起,就没想过要留着这孩子,对付起自己的丈夫来也绝不手软,性格够狠,挺合我胃口,可惜她要对付的人是你,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后天和今天没什么区别,既然她不想要我们霍家的孩子,本座也觉得她配不上你,所以帮了她一把,现在让人护送她去医院了,你是我儿子,我提醒你一下,现在赶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霍沉离的心绪被他扰乱,但依旧坚定,“她不会。”
她手上还戴着他给的戒指,昨天还应承他说孩子需要一个父亲,也答应了他要好好走下去,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他看向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蛮军,那是他的战友,攥紧的拳凸起泛白的骨节,“把人给我。”
霍丙源笑了,霍家果然出情痴,顾婠婠要是个好女人,他也就睁只眼闭着眼了,可她的心明显就不在他身上。
“信不信随你,她打胎对我们霍家来说是好事,不然我也不会顺手推舟的帮她,”他看着霍沉离,“人既然是我抓到的,我不给你你又能如何,何况帮顾家丫头拖着你,是我答应了的事情。”
郭副官这个局外人听得心都忍不住颤了。
总督军不愧是总督军,用这场暴乱引来少督军,真正的目的却是——帮助少夫人打掉少督军的孩子!
难怪码头一出事,总督军明明有权处理情况的,虽然越级处理情况有些不妥,但少督军不在场,他真要处理也没人敢说什么,却非要往警署打电话,让他告诉少督军出事的情况,明摆着就是声东击西啊!
且少督军已经来了,这蛮军若是不交由少督军这个当地掌事人处理,本身就是对少督军权力的挑衅。
而少督军若是为了阻止少夫人拿掉孩子,把处置蛮军的权力全部交由总督军,就算上面没有意见,底下的兄弟也会觉得少督军没用,是个为了女人不管不顾的窝囊废,不值得信服,那谁还敢为他卖命?
军权,自古以来都是需要好好维护的,丝毫都不能拱手相让!
可如此一来……少督军只能在权力和少夫人之间,做一个选择了。
这个道理,不仅郭副官明白,霍沉离和蛮军张程也都猜到了。
尤其是张程,霍沉离在不在意军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霍沉离在意战友,也在意顾婠婠……
所以,下一刻——
被扣押的张程突然疯狂的挣扎开来,扣押他的士兵原本看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对他稍有松懈,但也极力的压制着他,不曾想他像是不要命一般,一时间还真让他挣脱了束缚。
张程不想连累霍沉离,迅猛的捡起不远处的长刀,毫不犹豫的架在脖子上正要自刎,电光火石间,楚副官朝他大腿开了一枪,一把夺了他的刀。
“哐当……”
长刀被丢弃在地,张程双腿一阵无力,再次跪落在地,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咬牙恨声道:“你们这些狗贼,有种就杀了我!老子顶天立地,凭什么成为你们斗争的棋子?”
楚副官没给他多说的机会,提着他的衣领,把人拖了回去。
一路的血痕落在霍沉离眸底,又很快被大雨清洗。男人眸底的戾气翻涌,一双利眸直刺前方威严冷厉的霍丙源。
他手一动,枪指着楚副官,“郭副官,把人带走!”
“是!”郭副官阔步走向楚副官。
霍丙源的人却全都举起了枪,对准了郭副官和霍沉离两人。
他们来的急,除了他们两个人,码头上全都是总督军的兵,优劣势立即分了出来,可郭副官丝毫不惧,一只手抓着张程的肩膀,一只手举枪相对。
霍丙源本来就没想过要挑衅霍沉离,拖着霍沉离也只是为了方便办事,他挥手,收兵。
定定地看了与他分庭抗拒的男人一眼,霍丙源的嘴角带着冷酷的弧度,“跟我对着干倒是硬气,对女人时却又窝囊至极,这样你怎么管得住她?”
“你好好想想,这个女人到底值不值。你是我霍丙源的儿子,拿出点男人气概来,别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言罢,他准备离开,霍沉离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响起,“我说过,我们的事不需要您二老插手,您真要逼我出手吗?”
霍丙源的步子一顿,看了霍沉离一眼,眸色深幽的离开。
霍丙源走了,霍沉离立即吩咐郭副官把张程带回去,便脚步急促的打开车门,立即朝医院的方向冲去。
他浑身湿透,眸底浓云密布,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的发颤。
婠婠一定还在等他,他不能再耽搁了。
雨愈下愈大,霍沉离把车开到最快,暗夜里只见隐隐绰绰的车灯如利剑划破漆黑。
但雨天,山体滑坡变故多,拐角处有块大石头滚下来,他脸色一变,来不及刹车,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车声戛然而止——
……
汽车嵌入石壁,块块碎石砸下,车身凹陷的更加惨重,剧痛袭来,霍沉离咬着牙,艰难的爬出干瘪的车头。
他迈着步子赶赴医院,额头、手臂、大腿都不同程度的流淌着鲜血,血水随着雨水倾洗而下,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有了车灯的光亮,他走到道路中间,单手展开,拦住了过路的车辆。
急刹响起,车主正骂骂咧咧的歪头开窗,猝不及防看到血污流窜的高大人影,吓得立即噤了声……
霍沉离到达医院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霍夫人还在手术室外等着。
霍沉离有点恍惚,满头是血,问了人,没想到顾婠婠真在医院动手术,他的喉间像是灼烧了一般,压都压不住的急躁和不安。
他不管不顾,甚至有些跌跌撞撞,一路疾跑到手术室外。
霍夫人听到动静,还来不及看向走廊的进出口,手术室的门便打开了。
霍夫人立即起身,看向了手术室……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病床上的女人阖着双眸,面色苍白如纸,脆弱纤细的仿佛一碰便会碎。
霍夫人的面色复杂,脚步声响在身侧,她倏然侧眸,随即惊异的睁大了眸子。
“沉,沉离,你……”
男人恍若未闻,浑身带着血腥气,单手撑着急救床,染着血的手掌深深嵌入不算柔软的白色床单,被血雨侵染的眸子红的瘆人。
“婠婠,孩子呢?”
惨白着脸的女人睁开了双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她上方的男人。
顾婠婠没说话,脸上染着流产后难耐的疼痛和虚弱的神色,可她就这么静静地凝着他。
霍夫人心疼他浑身的伤,一手扶着霍沉离的手臂,一边狠下心,“孩子已经拿掉了,离婚书顾婠婠也签了字。沉离,就算我今天不带她来,她后天也会一个人来……”
霍夫人说完,拿出离婚书,把顾婠婠签字的那页翻到霍沉离的眼前。
同样的说辞响在男人的耳中。
霍沉离周身的气息越冷,他额角的青筋暴起,手掌死死地抓着床被。
他的余光都没看那离婚书一眼,他只看她,也只信她,“是你自愿,还是被迫?”
后天?她都不知道后天她要做什么,这都有人给她安排好了。
顾婠婠转眸,看向霍夫人的眸光里带着讥讽,埋在被中的手死死攥紧,却不带感情地说:“当然是我自愿的,多看你一眼,我都嫌恶心,何况还是怀了你的孩子,我心里更没有一丝丝欢喜,只觉得这是耻辱,绝对不能留的耻辱!”
他的脸色寸寸发白,她却还嫌刺激的不够,继续道:“霍沉离,我发现你也不怎么样,前两晚都是我骗你的,你居然也信,呵,还跟我海誓山盟……我告诉你,我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你是之一!”
女人的脸色惨白,眉目温静,平静的语气撕开彻骨的寒凉。
“这个留着霍家肮脏血的孩子,我更不可能让他出生,免得玷污了……”
“顾、婠、婠!”顾婠婠的话被卡在喉间,霍沉离双眸通红,真的是气狠了,他死死地掐着顾婠婠纤细的脖颈,毫不留情,“那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