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慢点儿!不能等等伤患嘛?”
“我看你恢复的挺快的,没那么脆弱。”
昼离的话刚说完,东流却直接盘坐在地上,不肯再走了。
“这回真要到了,你看就前面那个石室,外面的大树下有一架秋千!”
昼离回头要去拉东流起来,却见他额上汗珠密布,面色惨白,再往他肩上一看,血迹又开始迅速扩张,要将她那件外衫浸透。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自己治好了吗?”
“狮熊兽的咬伤,哪有那么容易治好。”
他喘着粗气,几乎又要晕厥,身体已经开始要倾倒,昼离忙将他扶靠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驮着他回到石室。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她救这一命,却有某位帝尊大人似盯犯人般看着东流堵在门口,毫无友善之意。
“你倒是很会找帮手。”
晚阳的眼神如刀,瞥向昼离,好似她真的做错了什么般,叫她不禁胆颤了些,不敢多言,低头扶着东流绕了过去。
将东流在石床上安顿好,她一边拆着东流肩上裹着的外衫,一边解释。
“他是我在河边捡的,本就受了重伤。今晨为了救我,又被狮熊兽咬去了一大块肉……”
“他能有那般好心?”
这话却扎在昼离心里,再忍不下去,回头看晚阳。
“晚阳帝尊,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恃强凌弱,又不可一世。”
她以为,她这么一说,这魔头可能真要见她不惯了。不过那又如何,还是得有原则不是?
而他却只是一把将她拽到面前,要把她看穿一般的神情盯着她。
“本尊如何,你日后自会清楚。他若是个普通魔族之人,本尊亦不在意,但他分明修为非凡,靠近于你,意欲为何,你可曾想过?”
“你不也是魔族吗。”
她轻嗤一声,还是那般模样,推开他。
本以为这些时日相处甚欢,已然够她懂了他心意,可却终究没敌得过她的一分猜测。
“本尊堂堂正正仙界帝尊身份,何屑于与魔族攀扯干系?”
昼离不再说话,坐在东流身旁为其清理伤口,看到那伤口毒化成脓,烂肉带骨,她的手颤了颤,轻轻碰到边缘擦拭,总觉稍微一碰,东流便会苦痛不堪。
“你这样无益于他。”
身后的晚阳似乎想通了,语气松和下来。
“需采阳花七朵,辅以晨露,敷在伤口,不出三日便可见效。”
“你……”
“本尊要杀他,你拦不住。”
东流望着她艰难地笑了,微微眨眼点头:“没事的,我信他。”
昼离看着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长吸了一口气,本着现代主义团结友爱精神,觉得跟晚阳的关系还是要搞的,毕竟是室友,以后还得多仰仗他,如是想着,便对着晚阳伸出小拇指。
“我们拉勾,你是帝尊,拉过的勾就要算数。”
面对这样的昼离,晚阳亦不知是悲是喜,性格倒是与从前相似,却独独对他的那份情意,好似被狠狠封印了起来,无奈伸出小拇指,与她靠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生怕晚阳后悔似的,昼离很快念完了这几句话,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出去了。
“帝尊大可放心,她的心中,再也不会有帝尊了。”
躺着的那人此刻却似乎有了精神,甚至看着晚阳的笑意,皆带着挑衅。
晚阳怔了怔,眼神微凛。
“她在神魔大战前,去了一趟魔界,晚阳帝尊还不知道吧?不如猜猜,她去做什么了?”
“听闻魔界王尊膝下育有一双子女,其子九昀生性顽劣,天赋却极高,其女九婴生而为刃,生来便是兄长的兵刃,两人自幼形影不离,如同鱼水。现今王子到了,王女又在何处?”
“晚阳帝尊真是好眼力。”
东流亦不再多余掩饰,坐起来拍了拍手,勾起唇角笑得深意。
“九婴太闹了,本座怕她把这无需山给哭塌了。帝尊还是担心担心小昼离的心在哪里吧?”
“你以为本尊不敢杀你?”
“晚阳帝尊探魂都探到本座的王殿去了,还有什么是晚阳帝尊不敢做的?”
提到昼离的魂魄在魔界这事,晚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下只聚了法力,一把长剑从隽古曦琴中飞身而出,自觉归于晚阳手中。
“琴中剑,隽古曦琴剑。果真是把有灵性的好剑。”
东流瞅着那剑身通透,渐隐渐现,微微泛着白光,与晚阳额间若隐若现的帝尊印相呼应着,仿若有灵般。
“可我只是个不学无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的,帝尊心中,就这么容不得魔界之人?”
这突转的话锋,晚阳不用猜,已然感受到身后昼离靠近的气息。
“算我求你了,你想怎么关我都行,跟他没有关系,好吗?”
昼离进来便听见那句“容不得”,丢了花就抓住晚阳握剑的手,冲着他直摇脑袋。
“原来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晚阳只留下这句,收了剑便转身离去。
“今日不杀你,是因为阿离,你若敢伤她半分,本尊定叫魔界不得安宁。”
昼离悬着的心稍微松下一点,匆匆捡起花捣着,却始终心不在焉。捣好了,便咬着牙,轻轻替东流敷着。
“等你好了,就走吧。”
“你在这里,我去哪里?”
昼离苦笑,重新拿干净的纱布替东流将伤口包扎好。
“晚阳脾气不太好,我想法子让他替你找找身世,到时候你就走吧。”
“他已经告诉我了。”
昼离怔了怔。
“可他不信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东流说到这便笑了笑。
“所以他要杀我,我不怪他,但我想守着你,我怕他欺负你。”
说着便伸手要去触碰昼离脸颊,只是昼离低了低头,作着无意的样子转脸躲开了。
“如果他说我是魔界的王子,你会像他一样,想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我想,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
“我想也是。”他笑的开朗,弯弯的睫毛盖在眼睑上微微颤动。
“我是你在河边捡到的东流,不是他们所谓的魔界王子。”
我是顽珠,不是昼离。
昼离心中亦如是想着。就如同昼离上神与晚阳帝尊间的情,与顽珠无关。
那,昼离留下的旧账该谁来报呢?
有个笑话,讲的是有一位上神,她的神识想与她自己分离。
仙界。
在那一片星海茫茫中,手执蓝印,推演星盘之人,却勾起唇角轻笑,将最明亮那颗,推到了星盘中间。
而云雾缭绕之中,议事亭阁之内,那一位白衣上仙追着手持拂尘的乘云仙言,依旧是那般不甘的模样。
“若依仙界律法,背叛仙界者当诛其神形,灭其魂魄,毁其仙宫。”
“涟漪上仙并无确切证据。”
“那场大战之中,她引魔界灵气作为供给,扰乱我数万将士心神,这还不算铁证?莫不是乘云仙言要与御风仙禁那般包庇于昼离?!”
涟漪这一声质问掷地有声,乘云仙言不得不侧首看了她一眼。
“我与涟漪上仙想法倒是颇为相似。”
不待乘云仙言有所回应,一旁的沉山上仙便已沉不住了,拿着鼻子出气,蔑视地看着乘云。
“这等大罪,如何还能使昼离宫结账点灯数日余?便是论情分也该够了吧!”
“昼离上神生时执掌日间司灵之印,亦对仙界有着莫大功劳,既然她现今已去,又何苦执着于此。”
连一旁的韩立大将军也不再坐的住,十分不满道。
“若不究其责,何以慰我数万将士?!”
眼见着战火即开,上座的那位,终于动了动,将侧卧的身子坐了起来。睨了这几位闹得不可开交的,没好气道:
“日日议着此事,本尊都听烦了。今日先散了吧,这月余,议事取消。”
“帝尊胥!”
“本尊自有考量,倒是你们,别同一群孩子似的,在此争议不休,伤了仙界同僚的和气。”
帝尊胥拢了拢衣袖,负在身后,起身行了几步便消失云雾之中。
余下几位面面相觑,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