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心猛地把帘子关掉。
他的两个心室轮流狂跳。
间隔小于正常值0.4秒。
耳边是鸡啼一般的厉声鸣叫。
它扇动双翼呼啸,
像地下九重的狞笑。
(这个韵脚不好押,编不下去了。)
总之,他吓得不轻。他的矿井坍塌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吓得慌。因为至少他知道矿井的情况,而不知这怪鸟的情况啊。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心慌慌,比如双色球。
宇宙就是一个双色球箱,没有人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就像李开心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怪鸟下一步会用它那菜鸡型的喙过来啄自己还是飞得更高。
“啥玩意!”李开心偷偷从帘子缝里看了看外边,发现怪鸟没有过来的意思,才想起来喊。
然而没人搭理他。就跟三个人上楼梯有一个人跟在并排的二人身后挤不过去一样尴尬。
之后,怪鸟听见了,也搭理了。
“乌拉!”
于世昌正在赶马车,听到这又红又专的叫声,疑惑地缓缓回头。然后他就做出了本章开头李开心做过一遍的那些反应。
“快跑啊!”他把马赶得作的卢飞快,如霹雳很惊。现在全场最害怕的生命变成了两匹不知所措的马。
正所谓条条大路通骡马(划掉)正所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划掉)正所谓路遥知马力,路越遥越知道这匹马有多少马力,路很遥就能多次测量取平均值算出平均马力……
反正是那个意思,这个时候看的就是马的品种优劣。
可是怪鸟快得跟雨燕一样,执策而临之,曰:“乌拉!”
再快的马都没有用。快马加鞭,越加越沉。这是物种之间的鄙视。那些个马踏飞燕都是骗人的。
别看我水了这么多字,实际上就一个意思:逃不掉了。
打不过,……还真躲不过。
“能不能骗它走?扔点米试试……”李开心开始搜肠刮肚提馊主意。
“你觉得它饿吗?”安茶被突然的策马加速晃醒了,不耐烦地说。
“我觉得可以试试……哎对了,米在哪呢?”
“留在镇子上了。地震的那个十六里屯。”于世昌的回答伴着马的嘶鸣,给李开心泼了一心室凉水。他的心情降到了凝固点以下。
如果心情是晶体的话。
“那扔点什么吸引它的注意力……”
“扔钱吧。要不然就扔稻草。车里铺着一层草呢。”
“你觉得它是食草动物吗?”
“我觉得可以试试……”
“你怎么不用穷举法把所有你做得到的方法都做一遍?”安茶淡淡地说。她现在特别担心这么晃荡的马车会不会撕裂伤口。
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救没——没准那些人骗自己的呢。
听说城里的医生就经常这样骗重病患者,让他们该吃点啥就吃点啥,好好玩玩……
安茶不敢往下想了,但还是潜意识地以为自己行将就木。
当你感觉痊愈得很快,听到别人祝福你,周围的人都很关心你的时候,你,就离死不远了。
幸好这几个随行的人都没怎么关心我。安茶在心里说。
“诶,妹啊,这么晃悠没擦着伤吧?”
危!
安茶现在想掐死李开心的心都有了。
此之谓:想死之心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于世昌看向身后的随行马车。那个车是雇的跃金马夫,坐着拾玖和另一个医生余鼯鼠。所有的药品和盘缠都放在那车厢里。他想喊那个不配拥有姓名的车夫停下来想想办法,但又怕他一个普通人停下来容易被怪鸟咬死。
所以于世昌就看了看,没真的制止这个面露恐惧的、压根没见过这种阵仗的普通车夫。
他平庸得像个一级小兵,如果不是接了这个跨国运送的任务,他八辈子也没机会在几何世界里露面。
这就是阶级压迫,低等级想要爬上高等级,可不是从初级几何技能推导出高级几何技能一样简单。
他们的命运就被卡死在一个上限之下,相当于一个推导题因为缺少一个复杂的定理而被卡死在关键一步。
社会大同、人人平等什么的,车夫从来都没想过。当然也有可能他偷偷地想过,只是作者不知道。
李开心小心翼翼地铺平自己衣兜里的破旧的几何纸,看向安茶:“要不要趁它不注意,把这鸟打晕?”
“得了吧,你那不知道几年前捡的纸早就不管用了。别告诉我你自己背地里没试过。”安茶沉浸在自己可能快挂了的抑郁里,打不起精神。
“我还真没舍得试……我觉得可以试试,等会我跳下车,使用这张纸上我也不知道是关于什么定理的几何技能,看看能不能吓跑那鸟。如果不行,我就赶紧喊那俩医生掩护我逃跑……”李开心开始他天马行空的作战想象。
“你能逃跑,我咋办?万一那玩意很厉害,我们都打不过呢?”安茶咽下去后面那句“那我不就死在这了吗”,想看看李开心怎么回答。
按她的斗折蛇行的脑回路来讲,她觉得李开心会说“反正你也快没命了,不在乎这两天……”
嗯?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安茶还没止住胡思乱想,李开心就回答了:“万一我打不过,我就往回跑,然后你们几个赶紧跑,跑到朝晖的城墙那儿,他们肯定不会对你们有恶意的……”
“如果我真的一边骂着怪鸟一边往回跑,谁他妈都不要救我!”
说完,他掀开帘子,踩着车上横木向空中一跃,拿出了那张纸。
纸上模糊不清的字迹突然亮起,李开心感觉拿住纸张的手指有被烫到。这是大量几何点转化为热能散失的结果——李开心现在当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技能挺奇怪的。一条线段从纸上跃出来,虚幻的弧线和直线穿梭其间,最终汇成两点,这两点与线段的两个端点顺次连接,形成一个正方形。
已知一条线段,作以其为边长的正方形!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于世昌注意到这张纸上的画法是先作垂直平分线,再截取一个线段长,最后作中垂线的中垂线来得到原线段的平行线,截取平行线来得到正方形。
这种做法十分复杂,不仅耗时耗力还会产生大量几何点的浪费。这说明绘制这张纸的数学家虽然很机灵,能想到这个方法,但太过臃肿冗余,将几何美丧失殆尽。
抛开美不美学和复不复杂不谈,光是浪费大量能量这点,就注定了这张几何纸不咋地。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张纸才被制作者——或使用者——抛弃,最终无人问津,被李开心捡到。
不管怎么说,这放出去的技能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一个正方形向怪鸟撞去,那鸟似乎眼瞎一样没看见,直接撞向李开心,被正方形打了个正着。
两辆马车听到动静纷纷停住,四匹马累得差点跪在地上。于世昌第一时间翻身下车,赶过来准备支援。而后面那辆车的车夫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主动打鸟,坐在车上不敢动弹。
拾玖和医生余鼯鼠因为视角原因,最后才注意到李开心做了如此莽撞的事情,连忙也下来准备帮忙。
正方形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它呈半透明的白色,似乎不断从空气中汲取能量,经久不衰。
而怪鸟已经撑不下去了。它一肚子气,疯狂撞击着这个最完美的四边形。和撞玻璃的鱼没什么两样。
如果是个别的什么图形,可能防御力还差一点,但正方形能是别的什么图形吗?
它的四条边都相等,四个角都是直角。它的对角线相等且垂直,还平分了对应的直角。它是菱形的矩形,是四条边的登峰造极!
它在直角坐标系中无处不在,所以称之为“正”。
它能衡量天地,寓天圆地方,所以称之为“方”。
它就是正方形,而且是尺规作图的完美图形!
尺规作正方形虽然是个防御技能,但现在面对怒气攻心的怪鸟,反而愈战愈勇,反客为主地将怪鸟再三击退。
“嗨,你这个图纸不错啊。”于世昌趁机出手,一道弧线曲折飞出,角度刁钻地避开正方形,扎到了怪鸟左翼。
几片羽毛散落,那鸟气急败坏地乌拉几声,蹬着正方形借力飞走了。直到它消失在远方的深林里,大家才反应过来。
这个稀奇物种,挺菜啊……
不如,就叫它菜鸡行不行?
身处霖山脚下的一群沙雕朋友们,和远在极北之地的梁博文呼应上了。他们在给怪鸟起名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这里化用落花生的一句话:菜,真他妈的菜啊!
一行人继续赶路,很快进到了朝晖城内。他们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根本意识不到这怪鸟是怎么来的。
如果青方的议事会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憨憨震惊:这些被称为菜鸡的菜鸟是怎么在从被发现到现在短短几天内完成数千千米的迁徙的?
这只怪鸟就算被人为带过来,两三天天也远远不够用吧?
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