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阳光明媚,大伯娘管葭带着谢青枝过来,手里挎着篮子。
“阿姐,阿娘说带我们去新盖的寺庙里上香。”谢青枝进了门就直嚷,声音就像百灵鸟清脆。
谢青禾对着管葭行礼:“大伯娘。”
管葭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面色微软:“女子就该如此爽利,涂脂抹粉也要适宜才行。”
谢青禾连连点头称是,谢青枝对着谢青禾吐舌头,姐妹俩相视一笑。
姜婉手里拿着一个篮子,递给谢青禾:“跟着大伯母一起走,不要乱跑。”
谢青禾接过来:“阿娘,非要去吗?”求神拜佛的不管用吧?
“你说呢!”姜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管葭就瞪着她:“婚事作废了,打个猎也能碰到老虎,还不去庙里上柱香去去霉运?”
“……”
姜婉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去给你阿爹求个平安。”
听说是为了谢苼,谢青禾也就点头,不管有没有用,求个心安也好。
管葭在前面走,两姐妹跟在后面。
“阿姐,听说这寺庙里有位释空大师很厉害。”
谢青禾点头,漫不经心看着四周的风景,谢青枝也不管,她接着说:“听说啊,咱们原先不兴佛法。”她靠近谢青禾,小声说:“是司马皇族从西方引进来的。”
谢青禾疑惑:“佛法不是一直存在吗?”
谢青枝俏皮一笑:“阿姐,你从哪里听来的事情,我爹的书房里藏着一些书,上面记载很清楚,原先咱们都是崇尚儒学,你看看如今,佛学,道学,玄学……”
“噤声!”前面管葭冷然回头,瞪着她们两人。
谢青禾和谢青枝立刻闭嘴,二人乖巧前行。
“阿娘就是这样,每次都不让我说这些。”谢青枝吐吐舌头。
谢青禾脸上淡然,心中却起了波澜。按理说,一个农户人家有两本书就不错了,可是,刚刚谢青枝说大伯有一个书房,再联想到两家大人的穿衣举止,看着是农家人,可是周身的气度却不同。
就拿谢青枝来说,小小年纪居然就懂了这么多,而她自己也是自幼识字,难道魏晋时代真的已经开放到如此地步,农家都是耕读之家?
“到了!”
还没想清楚,谢青枝就高兴的跳起来,指着山顶上露出的寺庙说道。
谢青禾打量眼前的寺庙,确实很新,就连门上的油漆味都没有散尽。两个小沙弥站在门前,对着她们双手合十。
“施主,请跟我来。”其中一个引导她们进去,直往大殿而去。
按照管葭的要求,谢青禾叩首求签,解签的师傅说是个中签,家人平安。管葭手里拿着三支,瞟了她们一眼,“你们到外面玩会儿。”
谢青枝好奇不想走,被谢青禾拉出去。
“阿娘越来越神秘。”谢青枝嘟着嘴,谢青禾好笑,不用看都知道,无非是她们几人的姻缘。
“阿姐,那里好漂亮,我们去看看。”
她指着一处幽静的院落,院内种着一株桃花,正开得茂盛,远远望去像是一朵粉色云彩。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谢青禾往那里走。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留步。”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身穿米色僧袍的和尚,拦住了去路。
谢青枝连忙站住,对他合十:“大师,小女想和阿姐进去赏花,您放心,我们不会攀折的。”
和尚木着脸:“此处乃是我师傅清修之地,今日不招待外客。”
“哦。”谢青枝听了也不做纠缠,突然,她眼尖看见院中有个小门,一行人走了进去。
“哎?他们怎么能进去?”
谢青禾原本在看别的风景,听了这话转身看向院内,层层桃花间,只看见一抹白影,衣角绣着繁复的暗纹,看起来贵气清隽。
“阿弥陀佛,他们是贵客。”
谢青禾嗤笑一声,她把玩着一缕头发:“大师,他们是贵客,我们又是什么客?”
和尚顿时僵住。
谢青枝拍手:“对啊,大师,我们来此上香,也给贵寺捐了香火钱,难道我们就不是贵客?”
白衣和尚有点窘迫,却依然强硬道:“施主请回!”
她指着远处的大殿:“佛祖曾云,‘众生平等’,按此说法,应该是无论谁来,贵寺都应以一模一样的心对待,如贵寺这般做法,岂不是将我们分为三六九等了?”
白衣和尚脸都红了,谢青禾心中暗笑,却难得调皮。她指向那株桃花:“听说贵寺新建不久,敢问大师,那桃花可是原先就存在的?”
白衣和尚点头:“自然是原来就有的。”
“既然是原来的,自然属于众生共有之物,贵寺却圈为己有,既未问过我等意见,也未问过桃花是否愿意被娇养,此法是否不妥。”
“阿弥陀佛。”
谢青禾话落,院中传来一声佛号,一个穿着白色僧袍,却镶着金边的和尚走出来。面白无须,凤眼迷离,好一个俊和尚。
白衣和尚连忙行礼,脸上赫然:“师傅,弟子无能,打扰您的清修了。”
来人脸上露出温和笑意:“释义,你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怎能怪你。”
他对着谢青禾双手合十:“闻女施主一席话,茅塞顿开,小僧惭愧。”
谢青禾见原先的白衣和尚释义喊他师傅,就知道此人地位不低,连忙还礼:“大师勿怪,是小女唐突。”
“小僧释空,乃是这桃花寺寺主。”
“原来您就是释空大师!”谢青枝刚刚见了释空,眼睛都看直了,此时听了,连忙崇拜看向他,一点都不娇羞。
“正是。”释空含笑:“原该请两位女施主进去观赏一番,可是,今日确有不便。他日,小僧必定扫榻相迎。”
谢青禾摆手,脸上带着不以为然:“那就不必了。”这寺庙能不来她都不会来的,若是求神拜佛真的有用,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纷纷扰扰。
“施主不信佛?”
“呵。”谢青禾轻笑:“这佛嘛,信则灵,不信……”
释空一点不以为意,继续问道:“那女施主为何来此?”
“小女来此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释空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您所求何事?”
谢青禾眉眼一挑:“一求父母康泰,二求幼弟平安。”
“哦?”释空含笑:“听女施主所求均是为了家人,施主自己却无所求吗?”
谢青禾摇头,她的事情不是求佛就有用的。
释空也不多说:“小僧有样东西想送给女施主。”
谢青禾:“啊?”
释空坦然:“不管施主信或不信,这枚铜钱请施主随身携带。”
说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用金线盘好的铜钱,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她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
释空笑道:“身外之物罢了。”
“阿姐,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定然是有道理的。”谢青枝想要伸手去接,却被释空避开,他直直看向谢青禾,谢青禾微讶,却也不想再做纠缠,双手合十行礼,然后接了过来。
释空转动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不过一瞬,他对着谢青禾道:“这枚铜钱一定不要离开身边。”
谢青禾被他说的心里有点毛毛的,转而释然,她的命向来都是老天亲自收的,呵呵,一般人还真的不容易拿去。
“小女多谢大师馈赠。”
她对着释空行礼后就拉着谢青枝离开。
屋内
胡大夫脸上带着幸灾乐祸:“嘿,平时看释空假模假样渡人,如今可好,被一个小娘子给砸了场子。”
白衣男子瞟了他一眼,胡大夫脸色一僵,连忙摆手:“公子,老夫可不知道那谢家小娘子来上香,这上山日子可是您自己选的。”
“聒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