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静默了片刻后，苏汐月不仅没慌张的坐立难安，甚至连看都没多看苏瑞章一眼。
凝滞的气氛，好似能持续到天荒地老。
苏瑞章更是焦躁的，额头手心频频冒汗，也没等到苏汐月有任何反应。
这丫头怎么就再不开口说话了？且看样子，竟比他家老太爷还坐得住沉的下心呢！
她就不好奇，不害怕？这臭丫头简直是迟钝！
可就算苏汐月真的不好奇也不怕，他苏瑞章却不能不担心被关在门外的随从，引来他人议论，且他又不想与三房的老太婆对垒，所以本想晾苏汐月的时间，却成了对他自己的煎熬。
就这样撑了不过半柱香，苏瑞章竟昏昏然觉得过了小半个时辰，且越发耗不下去了。
“咳，我说四丫头啊……咳咳，大伯父今日来是为了三房，为了你好。”
苏瑞章艰难的开了口起了话头后，自觉已打破了之前的尴尬，话也说的越发顺溜，理由也能找的冠冕堂皇了。
苏汐月却只直视着他，微微笑着并不接话。
好似他此刻说的事，与她和三房完全无关，苏汐月就是个纯粹的旁观者，等着他继续说别人的八卦！
这一瞬心底无端冒出的想法，立时将苏瑞章气的肝疼。
而少女脸上，那淡然的笑，如今他怎么看怎么像是，如少女之前讽刺他的话般，在嘲笑他言行举止如市井粗妇！
可当下处境，却由不得他不咬牙将这口气忍了下去啊。
没办法，小孩子不懂事，他却实在拖不得了！
苏瑞章咽了咽，不知是气的还是干的，直要冒烟的嗓子，又继续着刚刚的话，往说下。
“呃，你一定是奇怪大伯父为何这样说。其实，你年岁小，大概还不知道其中厉害，听伯父跟你慢慢说。”
苏瑞章边说着边忍不住，在心中欲哭无泪的哀嚎。
想他这般有才华威望的人物，如今竟在这简陋的书房里，和一个小女孩自说自话，这简直奇耻大辱，自他有生以来最羞耻和丢脸的体验！
但苏瑞章却无可奈何，如今箭在弦上，且今日能得到香炉才不枉这般受辱啊。
苏汐月虽也急于速战速决，可因早看出苏瑞章眼中的焦灼，因此料定对方定会很快沉不住气，不用她多问一句，也会不打自招。
只是，让她没想到是，年过不惑的对方竟会脆弱至此，不过盏茶竟就撑不住了。
苏汐月闻言，心知如今火候正好，便似真的懵懂少女般，好奇又疑惑的顺势催促了一句。
得到附和鼓励的苏瑞章，只觉情势好转，果然之后的话，说的就更加顺溜了。
甚至他都来得及思考，此刻的氛围是否适合诱哄欺诈，就在几句场面话后，将底牌亮了出来。
“……当然，咱们是血亲，大房怎能看着你和三婶被人欺负了去？但是你年岁小，大概不是很清楚。这些年三婶，你祖母身体欠佳，药费和名贵药材在大房不知拿了多少。我们现在出面替你们说话，只怕族里有人觉得大房占着族长之名，却行事不公……”
边说着，苏瑞章边紧盯着苏汐月的脸色瞧，估量着对方是否听懂，心中又受了多少动摇。
但让人遗憾的是，苏汐月却一直是一副懵懂的表情，似根本不解他话中含义！
苏瑞章在心底大骂三房的人愚笨，听不懂人话，面上却不得不端着扭曲的“和善”笑意。
等了一瞬后，他干脆把话挑明了道：“所以，也就是说，若你们三房和我们大房间的这些私下里的来往，都有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大伯父替你们说话时，也更能服众是吧？”
苏汐月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不断。
呵，这可真是个好算盘啊。
估计这应该就是昨晚王氏想出来，并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了吧……
这是想撇开昨晚的交易不谈，也能让三房乖乖交出香炉的“变通”之法了。
不过，倒是后大房这对夫妇上一世用的伎俩，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他们心中小算盘打得好，却怎能将别人都当傻子？
苏汐月并不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只佯装恍然后，又顺势追问道：“原来我们家，欠了伯祖父那么大一个人情！但我祖母的性子，向来是不愿欠人太多的。伯祖父手中该有借据吧？”
听到这话，苏瑞章暗暗咬牙，脸上笑容已僵的隐隐抽搐。
好个臭丫头，之前那么呆，这会儿怎么就这么敏锐了？！
要是他能搞到父亲手里的借据，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而在苏瑞章头疼要怎么说服眼前人，由她出面签下借据之时，苏汐月竟忽然一改之前的呆愣，十分善解人意的问道：“难道是伯祖父身子不适，大伯父不想他老人家劳神，所以还不曾提起过？”
苏瑞章听到这话，简直想拍手叫好。
他忍了又忍，才压住已上翘了一半儿的嘴角，沉痛的叹息道：“可不就是，哎，你这孩子也是蕙质兰心，竟被你给猜着了。所以，既然都是一样的……”
但不等他将话说完，苏汐月又愣愣的打断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明日去看望伯祖父之际，在大伯父家再签借据可好？这借据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好，祖母一会儿醒了来此，这事儿只怕又要出波折。”
苏瑞章略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因此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也是，也是。这事儿虽是大伯父想帮你们，可三婶为人太过正派，若需借据只怕不肯立假的。我又不忍心让这些事扰了你伯祖父养身体。哎，真是两难啊。”
苏汐月却懒得看苏瑞章演戏，她已得到自己想听的消息，明日又能见到关键之人，自然不想再和这小人浪费时间，倒自己的胃口，她可还没吃早饭呢！
因此，她只淡笑着略一点头后，便立刻起身做出送客的架势，并状似无意的道：“哦，多了，大伯父刚急着进来，只怕没注意到周围的那些乞丐闲汉……大伯父别怪侄女多嘴，这些爱看热闹讲八卦，且口中坏事多于好事。而大伯父接掌族长之位，若传出什么……四叔也似乎有意……”
苏汐月的话点到即止，苏瑞章开始还不以为意，但在听到最后时，他忽的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对了，他光听了王氏的话，想着怎么将翡翠香炉弄到手，竟忘了还有个贼心不死的四弟！
今日的事，他可要好好堵住这帮闲人的嘴，不能漏出一丝风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