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先生，他怎么又来了?
“起得真早啊，O先生。”
他点了点头。戴着帽子点头，也是奇景。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笑了笑，说:“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你变得这么健谈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看看他究竟是要做什么，也想看看他有什么变化。
不管过了多久，也就是不管长或者短，实际上在两次见面之间，两个人一定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有的变化可能是剧烈的，任何人光凭肉眼都能分辨其中的变化。这种大的变化，一夜头白之类的，大多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
有的家伙发生的要微妙一些，外表虽然没有大变，心态可能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但即使这样，只要是熟悉他们的朋友，几句交谈之间，就可以知道，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人了。
有的还要隐秘一些。他们的变化是像潮水一样涨落的，总在一个地方徘徘徊徊。
当然，这样的说法是很模糊的。因为一个人对观察者的态度的变化会影响观察者得到可能正相反的答案。
眼前的情况则有点特别。
因为，O先生的情况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对我的态度则有了大的转变。
我看不出他想干什么，我现在跟很多人一样，看不出下一秒可能发生什么。
“上面说要见你。”
“哦。”
“你不想知道更多吗?”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初次见面时，O先生都没有这么告诉我什么，现在，O先生更不可能和我说这些。
“唔?”
我感受到了他让我感到恶心的视线。
他是做了什么?我就觉得现在的他，有点让我作呕。
“9596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
嗯!他不是才和我说完话吗?怎么?
“不，他不像是会那么...”
“那么早死的人?”O先生笑了笑，说。
“怎么回事?他才...是因为我吗?”
“不，与你无关。他或许早就知道了，他今天会死了。所以，他才和你说了那么多。”
“他犯了什么错。不对，他做对了什么?”
这个时候，O先生摆了摆手，说:“他太渺小，所以我们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你不会和我说的，对不对?”
“当然。但我可以告诉你，绞杀他的，不是我，是这片区的上百人。每个人都上去补了一刀。他做得对不对，我不评论，但因为他，这个片区就要覆灭了，上万人的安全被他破坏了。”
我一下子有了画面感。
“你是说，我自由了?”
“不，你将被上面送到别的片区。”
“为什么?我不是不重要吗?”
“不，你重不重要不是我试了算的。你得庆幸你被我带走，不然的话，你的结局，怕跟9596一样。”
我觉得有点不适。O先生一下子像是没有遮拦一样地说了好多，但我想知道的，他还是讳莫如深。
我忽然觉得他并不恶心。并没有美饰他们的机构，并没有美饰他们的人，他对我说的话，简直不想是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说的。
我忽然想到，这些话，他可能是后悔没对别人说，当看到相似的场景重现的时候，他已经把我当做那个人，或许是他的朋友也说不定，说了很多对那个没有说的话。
或许这是我的错觉。
这种不是侧写，这就是一种胡乱的想象。
对了。先前那种恶心的感觉来自的，是以前的他。
刚刚那种恶心的感觉是来自他或许会有的表现。
或许当初有这种场景，他做了一件让我，或者说，让那个像我的人极度厌恶的事。
他本来是要这么做的。
但是，他忽然不这么做了。
这就是那种感觉消失的原因。
也对。胡乱的想象帮我抵御了这种无聊和空洞，满足了我。但这也让这种谈话变得尴尬多了。
“所以，既然你知道了上面要带走我，但你本来是要对我做什么的?”
话一说完，我就后悔说了这句话。
那些都是无聊的想象，我居然把这些当做已经确认的事实了。
但他却是有点惊讶，好像我说的是正确无误的一样。
“你很敏锐。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他问，没有笑容，语气里都是警惕。
这种昏着我可不中。我回避了他的问题，说：“那你呢?你要和我一起走吗?这总不会不能说吧。”
“可以。我把你当做朋友说了吧。我要去做一件大的事，不是破坏，是修补的事。你被上面的人带走，我则要去做这件事。”
“嗯?你是要...?”
他转过身去，离开了我的视野。
他说的并不隐晦，事实上，几乎不会有歧义。
他肯定是要去把9596挖出的坑填掉。
为什么?这个片区那么重要吗?那些人也不全会...
怎么就要去做这种事?
而且，他其实也知道机构的邪恶。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去做。
我有点不明白。
O先生是这个片区唯一的字母代号者，恐怕带着不一样的责任。
背着责任的人啊...
...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我睡回去了。
起初，我闻到我洞穴里的味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来了。
很快，我犯了困，几乎没有防备地，没有抵抗地，我睡过去了。
当然，我是主动选择了睡过去。
他们来了。
是一双有力的手从我后面抓住我的手臂——
我被拖着动起来了。
这种被抓住的感觉，我很熟悉。
是胖老大。
为什么不是那个健壮如牛的家伙拖我?
很快，我被拖着走了一段，胖老大的体力到是很好。
穿过一线天般的狭道，胖老大停下来了。
我被人扔到了车后座。
不，我很快被挤开了。
这车后座还有两个人。
他们都清醒得很。
而且，这车的触感也不一样了。该不是原来那种车。
我听到胖老大和他们交谈:“快点。走了。”
“7536还没到。”
“不能等了。7536已经迟到了，迟到了就说明他已经被解决了。”
“可是他万一没有被解决?”
“当成他被解决了看待。如果我们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我们也就要被当作被解决了看待，就没人等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