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富有政治经验的李严这个时候不但拒绝了诸葛亮这一要求,还借机发起了反击。他乘势提出将蜀汉东线的巴、巴东、巴西、涪陵等五郡组成巴州,并由他担任刺史。早在建兴元年,诸葛亮就已经“开府治事。顷之,又领益州牧”,此后“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而作为仅次于诸葛亮的尚书令,又是两名托孤重臣之一的李严,却只被授了一个光禄勋的虚衔,并被弃于远离权利中心成都的江州,这样实际产生的后果,就是导致象北伐这样大的军事行动,完全没有他这个被刘备遗命“统内外军事”的托孤大臣说话和发表意见的份。因此他以这样的举动明确表示了他的不满,并提出了在政治上享受与诸葛亮“领益州牧”那样同等待遇的要求,要成为巴州刺史。刺史即州牧,一旦真的设置巴州并由李严任刺史,那等于将整个蜀汉东部都划进了李严的势力范围,而作为尚书令的李严,就可以与诸葛亮这个丞相兼益州牧在各个方面都平起平坐了。他的这一要求,按照他当时的身份和在蜀汉政权中的地位,应该说是正当的、并不过分的。只不过作为诸葛亮而言,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但此时他却又拿李严毫无办法,因此不得不将此事不了了之,只好暂不再提起将李严与江州部队调往汉中的事情。
李严第一次发出的对他被压制的抗议,使得蜀汉政权两个托孤大臣之间首次冒出了公开的、不和谐的声音,这也使诸葛亮进一步意识他在蜀汉政权里的地位是有威胁的,东州、益州集团的势力不可小觑。因此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表现出来那些耐人寻味的举动,以及对刘禅所说的如:“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这些话的目的和指向,也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同时也表现出当时蜀汉政权内部的权利斗争开始激烈起来。
建兴六年春,这场由诸葛亮筹划已久的北伐终于开始,但却由于诸葛亮亲点的先锋马谡严重缺乏实战经验,所统帅的数路大军被“识变数,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自诸葛亮皆惮之”的曹魏五大名将之一张郃,轻易于街亭一带先后击败,导致蜀汉政权这场由诸葛亮策划的首次北伐不但整个无功而返,而且还遭受了一定的损失。做为被诸葛亮亲自提拔的先锋大将的马谡,当时并没有象广为流传的那样去诸葛亮那里请罪,而是在军败之后选择了畏罪潜逃一途,后被缉捕归案,在诸葛亮判其死刑后,还没来得及执行,就于狱中病故。马谡潜逃案还导致了与马谡关系很好的荆楚集团的另一骨干向朗(向宠叔父),因知情不报而被革职,此后优游无事达二十年之久(关于此事见拙作《诸葛亮没有杀马谡》一文)。可以这样说,首次北伐失利使荆楚集团和诸葛亮都开始面临刘备死后的最严重的打击和考验,而这次危机的源头,完全是源自于诸葛亮的刚愎自用。
在此次选拔北伐先锋人选的问题上,诸葛亮充分表现出了他性格当中刚愎自用的一面。刘备临终前,或许是由于知道马氏兄弟与诸葛亮的亲密关系,因此曾特别提醒过诸葛亮:“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然而在刘备去世以后,“亮犹谓不然,以谡为参军,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可见诸葛亮并没有把刘备的告诫当回事,说严重点,此举甚至可以说是“背主”行为。而诸葛亮的一意孤行,将魏延、吴壹等宿将弃之不用“违众拔谡”的举动,也是可以想见会让这些人很不高兴的。如果北伐取得一定战果,这些问题自然是烟消云散不成其为问题的,然而此次北伐不但无功而返,还遭受了较大的损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问题便显得格外严重起来。首先,诸葛亮要遭受来自魏延、吴壹等这一干军队中实权派们的质问,为什么先帝明确说“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你还要违背先帝意旨、不用我们而“违众拔谡”;其次当然是来自朝中的政治对手李严等人的诘难。
以李严等人为首的东州、益州集团,一直遭受以诸葛亮为首的荆楚集团的排挤打压,在这次北伐整个过程中,身为“统内外军事”的托孤大臣李严甚至未能有一点点发表意见和起作用的机会,虽然他不至于会对这次完全由诸葛亮策划和指挥的北伐进行掣肘和为难,但对于这样一个难得的、有可能彻底打跨诸葛亮和荆楚集团的机会,他们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必定会乘机大做文章。面对如此严重的政治危机,诸葛亮一方面上表自贬:“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厉三军,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闇,春秋责帅,臣职是当。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然而他也知道仅仅是“授任无方”、“明不知人”这样的说法,是不可能摆脱李严、甚至于是魏延、吴壹等人的责难的,因此另一方面诸葛亮还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次由他全权指挥的北伐战役失败的责任,以便给自己一个脱身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显然就只能来自于马谡。于是其后果终于、也只能是“戮谡以谢众”,诸葛亮则贬为右将军,但是却依然“行丞相事,所总统如前”。马谡则做了他的替罪羊,成为了这场政治和权利斗争中的牺牲品。
诸葛亮死后,刘禅废除了丞相这个职位,而设立尚书令、大将军、大司马三个职位,使其互相制约,权力分开,改变诸葛亮时期军政一体的情况,后来他“乃自摄国事”,提出“须吴举动,东西掎角,以乘其衅”,修养生息,积蓄力量后从长计议再北伐的政策,亲自处理除了对外战争领域之外的国内军政事务。为此他对于诸葛亮的继承人姜维也是诸多制约,拖慢北伐进度,可是刘禅对军队没有控制权,不敢对汉中主力部队的将领怎样,导致施政方针混乱,最后亡国。
在接到魏延谋反的报告时,反问“魏延乃勇将,足可拒杨仪等众,何故烧绝栈道?”,在魏延死后,没有对魏延一概否定,“既已名正其罪,仍念前功,赐棺椁葬之”。刘禅绝对不是历史小说《三国演义》中描述的那样昏庸低能。南朝史学家裴松之评价“后主之贤,于是乎不可及”。
史载:刘备生前,诸葛亮曾感叹刘禅“非常聪明,超过人们的期望”。刘备也谦虚地说“审能如此,吾复何忧!”诸葛亮在《与杜微书》中评价刘禅说:“朝廷年方十八,天资仁敏,爱德下士。”《晋书·李密传》载,李密认为刘禅作为国君,可与春秋首霸齐桓公相比,齐桓公得管仲而成霸业,刘禅得诸葛亮而与强魏抗衡。对于刘禅不战而降,王隐在《蜀记》中讲:刘禅之所以宁背骂名而不作辩解,乃“全国为上之策”。刘禅这样注重国人现实利益的政治家,与打肿脸冲胖子”的面子政治家所不能同日而语。
事实上,对于事无巨细,大权独揽的诸葛亮,刘禅也基本上做到了凡事谦让,“以父事之”。按照常规,诸葛亮本应还政与刘禅。北伐前夕,诸葛亮依旧把22岁的刘禅当作孩子,特派心腹“监管”,“后主益严惮之”。不仅如此,还在《前出师表》中,透露出对刘禅的种种不满,象对待孩子一样提耳面教刘禅的“亲闲臣,远小人”,而青年天子刘禅从大局考虑,委曲求全。
诸葛亮的违背了先主辅政的嘱托,进而代政,并长期大军在外,犯了君臣大忌。诸葛亮用人失误后很内疚,后主安慰说:“胜负兵家常事。”诸葛亮自贬三级后不久,为了不影响诸葛亮的权威,等诸葛亮打了胜仗后,刘禅及时恢复诸葛亮的职务。诸葛亮死的消息传来,刘禅连日伤感,不能上朝,竟哭倒于龙床之上。当灵柩运回时,刘禅率文武百官出城二十里相迎。诸葛专权对后主很有刺激。在诸葛亮死后,刘禅反对为其立庙。但在众人的一再要求下,阿斗也没有固执己见。
南朝史学家裴松之评价“后主之贤,于是乎不可及”。后主刘禅不仅有肚量,而且很有头脑。诸葛亮急于北伐,青年帝王刘禅头脑非常清楚,规劝说:“相父南征,远涉艰难;方始回都,坐未安席;今又欲北征,恐劳神思。”尽管诸葛亮置自己的规劝与不顾,但北伐决议一旦形成,刘禅还是全力支持诸葛亮的北伐。诸葛亮死后,刘禅马上停止了空耗国力、劳民伤财的北伐。
可惜大将姜维继续在外长期用兵,讨伐曹魏,蜀国的国力财里继续被大量被消耗在战场上。司马懿率大军征伐辽东公孙渊。刘禅唯恐蒋琬犯诸葛亮老毛病,专门下诏告诫蒋琬不要轻举妄行,“须吴举动,东西掎角,以乘其衅。”
魏延造反,却表奏杨仪造反。后主听完魏延表奏,马上提出疑问,曰:“魏延乃勇将,足可拒杨仪等众,何故烧绝栈道?”为了防止权臣权力太重问题,刘禅以费祎为尚书令和大将军,主官政务,以蒋琬为大司马,主管军事,两人的权力相互交叉,相互牵制,但又各有侧重。蒋琬死后,刘禅“乃自摄国事”,大权独揽,彻底解决了蜀国多年“事无巨细,咸决于丞相”的政治体制。
后主刘禅不仅分析问题有头脑,而且处理问题也很果断,有人情味。刘琰的妻胡氏入贺太后,太后留胡氏住了一月,引起刘炎的猜疑,导致了恶性事件。刘禅接受教训,马上废除了大臣妻子母亲宫廷朝贺的礼节。对于姜维等人把蜀国衰落责任推给宦官黄皓时,后主并没有委过与人,只是说:“区区一个太监,不过是一个听喝的。”
夏侯霸的父亲为黄忠所杀,刘禅安抚前来投降的夏侯霸时,说:“你父亲的遇害,非我先人所为。”一语带过之后,套近乎说:“我的儿子还是你外甥哩!”魏延叛乱被杀,后主也没有对魏延一概否定,而是降旨曰:“既已名正其罪,仍念前功,赐棺椁葬之。”后人认为:“后主能作此语,亦非非常。”在待人接物等方面,刘禅的胸襟比他父亲刘备要大气的多,不失于第二代领导人的风范和气质。
同时代的领导人吴主孙皓在晋朝大兵压境时,尚“作昭明宫,工役之费,以亿万计”。作为三国中最弱的一方,刘禅能领导蜀国41年,既避免了班子内部互相倾轧,也没有隔几年发动一次大的运动,而政权稳固。在国家人民去留之际,后主看重的是人民的现实利益,摈弃了面子政治,减少了生命财产的无谓牺牲。
在危难关头,当断则断,使国家人民得以保全。如此决策,与“为了自己一己私利,而不断地鼓动老百姓为自己卖命”的刘备来比,不知进化了多少代。跟同时代领导人吴王孙皓和晋朝开国皇帝武帝相比,刘禅也不乏仁德名主。如此大气国家领导人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