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到餐厅的时候,圆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余生带着简洁在特意留出的空位上坐下,然后给她叫了杯白开水。
简洁借着杯壁的温度暖手,低头小口地抿着水喝。
她旁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原本正跟自己身旁的朋友聊得热火朝天,待简洁坐下后,瞬间蔫了声儿,只偶尔探头过去跟朋友说上两句。
简洁能感受到她时不时探过来的目光,垂着眼只当没发觉。
她偏头看了一眼余生,他旁边坐着莫赫文几人,正一起聊着什么,简洁也没听清,从余生脸上的笑意来看,他们应该聊得挺开心。
她弯了弯唇角,收回目光,伸手夹菜吃,渐渐有些走神,忽然就想起时许诺今儿上午说的明天就要离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她都没能好好陪他玩儿上哪怕半天。
她心不在焉地低头舀着碗里的汤喝,没注意到旁边,余生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了。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若有所思,然后忽然伸手搭在她膝盖上。
简洁被他忽然的动作吓得一抖,勺子里的汤洒了些在桌面上,她皱着眉放下勺子,然后一脸疑惑地转向余生。
他笑得漫不经心,勾着唇问她:“想什么呢?汤都喝没了,还拿勺在碗里舀。”
简洁下意识看了眼碗里,明明还剩了些,她疑惑地皱起眉,刚要转头跟他说,他就把手挪开了,接着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面前的餐碟里,嘴上说着:“吃点儿绿色蔬菜,”然后抬起眼看向她,“对身体好。”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简洁却觉得他目光有些违和,却又说不上来怎么个违和法儿,愣了两秒才松开眉头,应了声:“好。”
余生笑容深了深,转头给自己也舀了勺汤,喝了两口之后,神色自然地问她:“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他自然得仿佛在问今天是星期几,话音一落,简洁就感觉到右边儿那几个女生说话的声音骤然一停,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偏头回答道:“挺好的。”
他笑了笑,活动了一下脖子,接着又勾着唇,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说:“今儿下午睡得太爽了,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这么舒服过了。”
简洁看了一眼他眼下的青色,一点儿也没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弯着唇说:“那你晚上少出去,老老实实待家里边儿,无聊了可能就会睡着了。”
她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这话可能存在什么歧义,说完自顾低头吃碗里的菜。
余生看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笑容更深,余光瞥见她右手边儿的女生明显在留意这边儿的动静,唇角不易察觉地往上扬了扬,继续道:“你陪我待着,我自然就不往外跑了。”
简洁咀嚼的动作一停,脸颊微微鼓起,转头看向他,继续咀嚼嘴里的食物,装作即将开口说话的模样,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脸上的情绪,他还是笑着,她却觉得不对劲儿。
这会儿的余生跟她前一阵子所接触到的太不一样了,就算是拿今儿上午的他作比较,也判若两人。
之前的余生对她也亲近,但却不会如此明显地表达出来,简洁有些摸不着头脑,胡思乱想到,难道是“吵完架”,他觉得两人更亲近了?
心里虽然奇怪,但她也不会拒绝他主动的靠近,扬眉道:“我肯定乐意,这不是白占便宜的事儿吗。”
余生抵着唇笑了笑,然后才说:“行,我可记着了。”
他说完又被安靖唤了过去,简洁跟着他转头的动作往那边儿瞧了两眼,正好跟安穗的视线对上,她想起上午的会面,愣了一下,然后才弯起唇冲她微微点头打招呼。
安穗的表情瞧上去也有些尴尬,跟着笑了笑,简洁打完招呼也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夹着菜吃,旁边儿的女生又开始探过头去跟自个儿同伴说这话,简洁瞥了眼她干净的餐碟,心里暗叹了一声,这姑娘可能真不是来吃饭的。
她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了筷子,余生一手搭在她椅背上,另一手把玩着打火机,偏着头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不时转头接两句莫赫文他们的话。
简洁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她刚想说出去给时许诺打个电话,张成虎就站了起来,说是要敬酒,简洁皱起眉,只好等他敬完酒再提离席的事儿。
余生靠在椅背上,目光平淡地将她的反应收进眼底,看着她的侧脸,手里的打火机在指尖规律地转动着,等张成虎敬到他这儿的时候,才垂了垂眼,握住打火机,端过面前的酒杯举了举,然后在桌面上一磕,抬手把酒一口倒进嘴里。
他动作娴熟利落,一看就不像鲜少喝酒的人,简洁看着他喉结动了两下,把酒咽下去,目光往上抬正好遇上他带笑的眼,她微微抿了唇,低声问:“这酒好喝吗?”
张成虎已经敬到别处了,没人注意到他俩这儿的动静,余生被她逗笑,也不回答,拿起一边儿的酒瓶往自个儿杯子里又倒了点儿,然后挪到她眼前,勾着唇说:“试试。”
简洁对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抿唇接过酒杯,动作犹豫地抿了一小口,在酒精抵达味蕾的瞬间就皱起了眉,赶忙咽下,不让它在口腔多做停留,接着就把杯子递还给他,皱着眉说:“辣。”
余生笑着把她剩下的酒一口喝完,看着她喝了两口水之后,才说:“百闻不如一试。”
简洁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眼桌对面闹得正欢的人,侧身朝余生靠近了些,低声道:“我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余生目光深了深,垂下眼,面容平淡地点头说了声:“好。”
待她起身后,他才偏头看过去,视线跟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背影转身消失后,他才平静地收回目光。
正好莫赫文举着酒杯向他扬了扬,他舔了舔磨牙,目光落在她刚刚用过的酒杯上,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满上一杯,端着跟莫赫文、安靖碰了两下,一口气喝完。
他放下酒杯,目光在杯沿停留了几秒,挑眉说了声:“上卫生间。”接着就起身出了门。
简洁也不敢走太远,出了包厢,沿着通道笔直走,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给时许诺拨了电话过去。
没响几声电话就接通了,时许诺温润的声音顺着电波传过来。
“简洁,怎么了?”
简洁下意识弯了弯嘴角,目光落在身前的绿植上,开口道:“没事儿,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好像是明早十点多吧,我再看一眼哈。”
简洁无奈地笑了声,时许诺还是老样子,看上去好像温润可靠,实际上粗糙大条。
“没错,十点四十五的飞机。”
简洁随意拨了拨那盆铁树的叶子,问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这不还早嘛,一会儿再收拾。”
简洁默默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以让时妈妈来催你。”
那边儿忙连声道:“诶,别别别,我马上收拾马上收拾,可真有你的哈,简洁,这是对待哥哥的态度吗你?”
简洁没忍住,笑出了声,说:“就你这样的,还哥哥,四五岁的小弟弟都比你来的省心。”
时许诺有些气急败坏,说着:“嘿,你行啊你,简洁,你就仗着我不敢揍你,我给你说,天道好轮回,你就等着瞧吧……”
简洁笑得肩膀抖了抖,一不小心指尖戳到铁树的叶尖,微微吸了口气,那边儿还在中气十足地说道她,她抿唇笑着,知道他这话匣子一开能说个没完,余生还在里边儿喝酒,她得早些回去看着点儿,不得已打断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谢谢哥哥教导。”
那边儿果然停了下来,叹道:“我就当你认真的了,”接着又问,“怎么样,今天玩儿得?”
简洁弯着唇道:“当然特别开心了,不过抱歉了哥,没跟你一块儿吃晚饭,你有不高兴吗?”
“有一点儿吧,没办法,谁让我是个甘于奉献的人呢。”
简洁刚有些抱歉,又被他逗笑,说:“是了,我哥真是个好人,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他。”
“少给我来这些没用的哈,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别老吃火锅,自己的胃自己清楚,少吃那些重油重盐重口味的东西,好好养着你那胃,别太努力学习,超过我太多的话,我脸往哪放,听见没?”
简洁垂下眼,指尖在铁树叶缘摩擦,抿了抿唇,说:“听见了,你也是,别老熬夜打游戏了,小心少年秃头。”
那边儿果不其然又跳脚了:“嘿,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简洁笑着说:“行了,我这还有事儿,你赶紧去收拾好行李,我真的会打电话给时妈妈让她检查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你也注意身体,下次来一定陪你好好玩儿。”
时许诺又闹了两句之后,才挂了电话,简洁看了眼屏幕上他的名字,嘴角又弯了弯,然后关上手机,转身往回走。
快要转过墙角时忽然闻到一阵烟味儿,她皱了皱眉,垂着眼继续往前走,视野里忽然出现熟悉的球鞋,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就对上余生看过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