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快活的士兵们相比，林广禄和黄汉生却不轻松，下午一队中央军要来把战利品拉走，只给500团留下一小部分。“团副，你看我们怎么搞？”林广禄问黄汉生，500团建制已经被打散，若不补充人手，500团的番号就要取消了。“团座，这个……只能等上头的命令了。”“你讲上头会不会给我们补人？”“可能会吧，毕竟500团也立了战功。”“屌丫咪莫讲了，立了战功中央军还要拖我们的战利品走？”林广禄一听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中央军”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团座，这个……上头要统一调配，这也不是给谁不给谁的问题。”黄汉生有些尴尬，每次一提到中央军，林广禄就冒火。下午轮到叶崇山站岗，一队卡车开过来，叶崇山拦住他们：“站住，干什么的！”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的呢料军装，皮鞋擦得锃亮的军官走下车，上下打量着衣衫褴褛，穿着草鞋的叶崇山，打着官腔说道：“老子是来拉东西的，叫你们团长出来说话。”叶崇山对那一口舌头打卷的北方口音听得半懂不懂，呵斥道：“屌丫咪，老子听不懂。”“妈啦个巴子的！叫你们团长出来说话。
”军官一看这个寒酸的士兵挡住路，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破口大骂。“屌丫咪你想死？”叶崇山不吃这一套，哗啦拉开枪栓，几个中央军围了过来，几个听到动静的麻包佬跑过来，看到中央军和哨兵起冲突，赶紧回去叫人，没多久，一大帮拿着枪和大刀的麻包佬和川军跑了出来，军官一看对方人多，立刻没了脾气，说话也和气起来：“你跟你们团长报一下，说中央军罗儒方奉命过来与他交接战利品。”“屌丫咪我们打回来的东西，凭什么给你？”麻包佬们一听急了，在他们心目中，自己用命拼回来的东西要给外人难以接受。骚动引起了黄汉生的主意，他跑出来的时候，眼尖的罗儒方首先看到了他，叫道：“鑫德！鑫德！”黄汉生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字，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在黄埔军校的同学。黄汉生让500团的士兵们散开，车队开进了陈庄，500团的士兵心痛地看着自己用命拼回来的军资被装上卡车。罗儒方把黄汉生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鑫德，你怎么在这种烂部队混。”“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你不知道我在桂军吗？”黄汉生有些奇怪，他听说罗儒方在中央军混得不错，前后写了好几封信但都没有回音。
“啊？你给我写信了？”罗儒方故作惊讶地说道，“唉，南征北战，一直都没有收到啊。”“也是，我写信给你无非是想看看中央军有没有合适我的位置。”黄汉生说道，“桂军虽勇，可是兵员素质……在这里没什么发展前途。”“这个……鑫德，我一定帮你留意。”罗儒方拍了拍黄汉生的肩膀亲昵地说：“我们黄埔系的不照顾，那还照顾谁啊是不是……哈哈哈！”“孝成兄，有点小事让你帮个忙。”黄汉生心底对500团还是有些不舍，“500团建制被打散了，你看是不是帮忙补充点兵员，战利品给我们留多一点，待日后也好扩军备战。”“哧！”罗儒方冷笑了一下，“鑫德，你还是这么死脑筋。”看了看四周，神秘的用手指指了指天，“老头子就是要借日本人之手搞掉地方军，扩军？做梦吧。”“这……值此国难，中央军这种做法令前线将士心寒啊。”黄汉生不无忧虑地说。“哎！鑫德老弟，我跟你说，不过就是混口饭吃，胳膊拧不过大腿，老头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你要抱对了大腿，日后官运亨通，抱不对……”罗儒方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那……我怎么办？”“老同学，汤司令是老头子的心头肉，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可以给你引见。”想到西北军、川军、桂军在前线浴血拼杀，汤恩伯却带队在后方打转转的事情，黄汉生又犹豫了，说道：“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吧，作为军人，若不上阵杀敌岂不是……”罗儒方打断了他的话：“杀敌？哼哼……日本人有飞机，有大炮，怎么杀？老头子要抱美国人的大腿，要美援，我们就要抱老头子的大腿，地方军凭着一腔热血，顶什么用？王铭章！厉害了吧，瞧瞧剩下几个？自己的命都丢在滕县了，死了连升三级有什么用？鑫德，站对了队伍才是王道！”黄汉生惊诧地看着罗儒方，不相信这是自己一直很尊重的师兄嘴里说出的话，半晌摇摇头：“孝成兄，几年前你不是这样的。”“老弟，人是会变的，当年我刚从黄埔出来跟你一样血气方刚，那能怎么样？哼哼，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淞沪会战老子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那一下我算是想明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老子要做枯骨还是做将，就是一念之差，不拍不送，那就是前线的枯骨！你以为我坐这个军需处长是战功打出来的？军需处是个肥差事，要不是给长官搞了点紧俏货，轮得到我？杀敌！杀到东京长官看不见那都不算数。
”“这……”黄汉生觉得无话可说了。罗儒方认为黄汉生动摇了，继续说道：“鑫德，按说我比你早两届，称个兄不过分吧？为兄的告诉你，500团散了就散了，但是这战功你得把着，日后要升迁，这可是不小的筹码，你要想来中央军，我在汤司令面前美言几句，保证你过来当个副团参谋完全没有问题。”“这……孝成兄，踩着自己兄弟的尸骨上去，似乎不太好吧？”“哈哈，鑫德，历史上哪个将军不是踩着尸骨爬上去的，冠军侯霍去病，汉寿亭侯关云长，哪个背后没有几万条人命？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就算这个！再看看李广，在前线打了几十年，死了连个侯都封不上。”罗儒方伸出个小手指比划着：“老弟，这就是现实，从古到今都这样，拼命的死了运气好有个碑，运气不好，哼哼……说白了就是送死你去，功劳我领。再说了老子也不想当什么侯什么将军，吃点拿点，日子混得不坏就行了。
”黄汉生看着罗儒方心安理得的样子，半晌才开口：“孝成兄，这就不对了，一将功成万骨枯不错，可是那得是敌人的尸骨……”“哎哎哎……我说你怎么死脑筋啊，打得过，当然是踩敌人的尸骨，问题是日本人这么厉害怎么打？没办法只有踩自己人，你说是不是？”罗儒方打断了黄汉生的话，“老弟，你再历练一两年，你的想法就会跟我一样了，为兄现在是拉你一把，多少人削尖脑袋想钻进中央军，要不是在军校我跟你关系不错，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呢。”“我还是考虑考虑吧。”黄汉生看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找个借口结束了谈话。500团两千多条人命拼回来的大炮、机枪等战利品被中央军拉走了大半，心疼得500团的士兵们直呲牙却又无可奈何。
“搞清楚了？”林广禄还在团部里生着闷气，他也不想自己拼死打回来的战利品被人搞走，可是命令就是命令，他也没办法，索性连面都不露，让黄汉生出面解决。“都办好了。”黄汉生也闷闷不乐。“我们还留得几多东西？”“没多少。”“屌丫咪，老子500团两千多条人命拼回来的，还没得摸几下就被搞走了！”林广禄愤愤地说道，“那边怎么讲？东西也拉了，总要给我点人吧？”“这……团座，恐怕不太可能。”黄汉生说道。“我就讲中央军的不是东西，要老子交公，老子交了，我的团打散了怎么算？”林广禄一下站起来，想对黄汉生发火，可是想想又不合适，只好气得在房间里兜起圈圈。“团座，我们再从师座那边想想办法吧，打散的部队那么多，我看找点兵还是可以的。”“也只得这样了。”林广禄像泄了气的皮球坐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