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击炮、掷弹筒朝山坡上猛轰了一轮，500团的战旗被轰倒，布织濂池咧开嘴刚想笑，岂料硝烟中战旗又被竖起继续猎猎飘扬，日军开始冲锋，刚刚接近阵地，御手洗平听到了令人胆裂的喊杀声：“搞死他们！搞死他们！”阵地上举起一片明晃晃的大刀，中国士兵跳出战壕，挥舞着大刀冲向日本鬼。陈祥玺带着警卫排增援499团，也陷入了苦战，平原的阵地多处被突破，陈祥玺只好带着499团收缩防线，向511团阵地靠拢，一直退到了小村附近，499团才稳住了阵脚，顶住了追击而来的日军。布织濂池亲自督战，连续三次冲锋都被中国士兵用手榴弹和大刀赶下了阵地，499团立稳阵脚后，陈祥玺又亲自指挥发动逆袭，将刚刚还在追着499团的日本鬼赶了回去，杀得兴起的499团已经绕到了布织濂池的侧后，战场上一团混乱，布织濂池在指挥日军拼命夺取这个小高地，陈祥玺却带着499团一路追击一部日军，被追的日军叫苦不迭，一直没有能和布织濂池联系上，他们想跑回旅团部，寻求旅团的庇护。
布织濂池恼火地看着山坡上那面迎风飘扬的战旗，几次步兵几乎冲上去了，又被赶了回来，转头去寻找第7中队，可是那边什么都看不到，布织濂池认为第7中队已经突破了中国守军左翼，可是为什么迟迟没有形成包围圈？布织濂池还没有想明白这些事情，通讯兵背着电台跑到他身边：“长官！旅团长命令撤退！”“为什么？”布织濂池狐疑地举起话筒，话筒里传来杂乱的枪声和喊杀声，织田佐一郎在话筒里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中国人已经打到旅团部来了！”499团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日军的旅团部，杀红眼的中国士兵佛挡杀佛，人挡杀人，织田佐一郎的旅团部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哪里抵挡得住499团的冲杀，只得狼狈地后撤，499团追了一阵，也撤回阵地。布织濂池看了一眼山坡上依然飘扬的战旗，无奈地下令撤退，本想有序地撤退但在中国士兵大刀黏着后脑勺的情况下变成了溃退，直到下午四点，布织濂池才好不容易立稳阵脚，和旅团联系上。
“巴嘎！你这个蠢货！竟然将中国人放了过来，偷袭旅团部！”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的织田佐一郎一看到布织濂池，甩手就是一巴掌，“还说你是第10师团之虎！一只狗都比你强！”“长……长官，这是一支精锐军队，我熟悉他们的喊杀声。”布织濂池捂着脸说道。“什么的部队？”“广西的500军，上次拖住我的就是他们，战斗非常地顽强。”“广西？南蛮之地，岂有这样的虎狼之师？布织濂池，你是不是被中国人吓破胆了？”织田佐一郎骂道。“长官，他们作战完全没有套路，只会死守不退，一旦进入肉搏战，就喊着‘搞死他！搞死他！’用大刀与我方对拼，我军令人骄傲的拼刺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往往他们一柄大刀拼我大日本皇军几把刺刀仍毫无惧色。”布织濂池学着半像不像的中国话解释道。“集结休整，待明日再战！”织田佐一郎狠狠地说道，“明日我要看看，这支广西500军是什么的干活！”33师回到了阵地，派出传令兵去找中央军才发现他们的阵地上空无一人，晚上，陈祥玺才联系上中央军，原来他们在下午看到日军猛烈进攻33师，认为33师抵挡不住，为了防止被日军包抄，撤到了后方的第二道阵地上。
陈祥玺破口大骂，中央军得知33师将日军赶走了，连夜又跑回阵地固守。“团副，你们中央军怎么这样搞的嘛？一打就跑了！”33师已经知道了中央军的所为，对他们的行为非常不齿，黄汉生在巡视阵地的时候，韦世清不满地对他嘟哝道。“这……”黄汉生不知道如何回答好。一旁的吕秀才呵斥道：“韦世清，你怎么这样跟团副讲话？”“吕秀才你莫狐假虎威，你跟他们一个卵样。”韦世清斜了一眼吕秀才，“你除了晓得钻鸡窝，你还晓得什么？”“你……”吕秀才涨红着脸，可是又无法反驳，赵友光看到黄汉生难以下台，呵斥了一句：“韦世清，你少讲两句，上阵地监视敌人。”巡视完阵地，黄汉生闷闷不乐地回到营房，拿起白围巾，长吁短叹。“团副你搞什么？又想你婆……爱人了？”林广禄端着一小杯水走进来，用毛巾蘸湿了擦擦脸，这个鬼地方没有河，几千人要喝水都有些困难。“团座，黄埔系在你们眼里，就真的如此不堪吗？”黄汉生问道。“屌丫咪，你今天搞什么名堂，问得怪怪的？”林广禄擦干净了脸，看看衣服上的血迹，索性脱了下来，用一点水蘸湿了想搓掉血迹。
“团座，这次作战，都是地方杂牌在前线拼命，刚才我上阵地，韦世清问我：‘你们中央军怎么老这样搞，一打仗就跑？’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韦世清？那个麻包佬！屌丫咪他屁股又痒了，敢这样跟你讲话？”林广禄站起来，“我去喊他来问清楚。”“团座，不用了，我想了想，中央军的确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身为黄埔系一员，我也为此感到羞耻，在陈庄，那个来拉东西的军需处长是我的师兄，以前我一直很敬重他，岂料他跟我说了一席话，让我深感不安，长此以往，中国危矣。”“团副，我跟你讲，我没有读过什么书，二十岁去当土匪，当了十几年，四十出头了才混到一个杂牌中的杂牌的团长，什么黄埔系蓝埔系我都不懂，但我晓得我阿妈小时候跟我讲过一句话很有道理。”“什么话？”黄汉生好奇地问道。“团副你出身富贵，你当然不晓得下面人怎么过的了，饱暖思淫欲你懂不懂？”“这……我当然懂。”“你懂卵屎！你不缺吃，不缺穿，懂得我们以前过什么日子？懂得那些麻包佬过什么日子？”“这……分工不同吧。
”“是啊，一讲你就讲分工不同，一个麻包一百斤、两百斤，一天麻包佬要扛几百个，就赚十个铜板，这十个铜板吃饭要用掉五个，剩下五个要存下来，要是再饮点酒，十个铜板最多存得下两个，存这点钱就为了以后能买块地，讨个老婆过小日子，运气好，扛个十几年，找得到老婆，搞得点产业，下辈子就这么过了，运气不好，受点伤，这辈子也这么交代了，你去扛得？”林广禄问道。“这……我可能做不来。”“那不就得咯，一个道理，中央军就跟你一样是地主家少爷，怎么看都觉得比我们高一等，我们就是麻包佬，辛苦做事，就赚十个铜板，还要想怎么存钱，买地讨老婆，这些他们都不愁，日本鬼打过来了，家大业大，跑去哪里都有饭吃，干嘛要拼命？拼命的只有我们麻包佬，没得钱，没得地，日本鬼来了，连饭都没得吃了。不拼，不拼就饿死咯！”“团座，我晓得一点了，你意思是中央军养尊处优惯了，一吃苦就不愿意干。”“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团副你不用多想，虽然当初我也看不惯你，整天文绉绉的，动不动就讲大道理，不过你还是蛮好的一个人，跟500团东跑西跑，也不喊苦，不喊累。
”林广禄看着那点水也搓不掉血迹，索性不搓了，把军装随便一扔扔到一堆弹药箱上，“地主家少爷能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家不是地主，我家是奉天（今沈阳）的生意人。”黄汉生纠正道。“屌丫咪反正都是有钱人，团副你困不困？我是困了，不跟你讲了，我睡觉。”“我还不困，你先休息吧，我想给萍惠写封信，好久没给她写信了。”“看看，刚刚才讲到饱暖思淫欲，刚吃饱饭你就想女人了吧，我跟你讲，女人不是天天哄的，打完仗你就去她家，她不跟你走你就跟我讲，我帮你绑到你床上去。”林广禄躺在弹药箱搭成的床上，用手枕着脑袋说。“你……你怎么这样的？女人是要疼爱的！你老婆你也是绑回来的？”黄汉生瞪了林广禄一眼。“屌丫咪你真是讲对了！”林广禄喜滋滋地说，“我老婆就是我做土匪的时候绑上山的压寨夫人，刚开始还想跑，后来给她跑都不跑了，女人就是这个样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给点颜色看看，就骑在你脖子上拉屎拉尿！”“你……我最看不起打老婆的男人，算什么本事！”黄汉生扭头不理林广禄，点上一根蜡烛，在弹药箱上铺开信纸准备写信。
“唉，现在喊我打，我也不舍得打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我那几个女儿，该长高好多了吧。”林广禄叹了一口气，“屌丫咪的日本鬼，好好的日子不给我们过。”“团座，以后好好对老婆，人家跟你过一生呢。”“我晓得，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打过她，那时候我那些手下绑她上山讲给我做压寨夫人，我都不敢动她，我跟她讲，你要去哪里我给你钱，以后不要到处乱跑，兵荒马乱，土匪多，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很危险的，她讲她家里人都死完了，没地方去，我就给她住在寨子里，住了好几年我们才结婚的。”林广禄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夫人是个孤儿？”黄汉生停下笔问道。“是啊，跟我一样，没有家的。”“团座，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土匪头子，没想到也是侠骨柔肠之人。”黄汉生笑道。“屌丫咪你笑我？我老早跟你讲，盗亦有道懂不懂，做土匪也有自己规矩的！”“不懂，不懂，我地主家少爷哪里懂你们这些土匪的事情。”黄汉生一看林广禄急了，哈哈大笑。“我懒得跟你讲，我睡觉！”林广禄见自己又被绕进去了，恼火得翻身面对墙壁。
过了一会，林广禄又问道：“团副，你准备在哪里结婚？要不把你爱人接到部队里面来吧，以后回广西，500团也是个响当当的部队了，不会委屈她。”“嗯，我想把日本人赶走了，我们先回桂林找萍惠结婚，她说她会一直在桂林等我，然后回东北。”黄汉生答道。“东北有什么好，这里就冷得要死了，东北冬天人还活不活了。”林广禄嘟哝道。
“哪里都没有家乡好啊，就像你，天天念叨着回广西，当山大王，我们东北冷是冷，可是落叶总要归根啊，根就在东北，你让我去哪里？”“团副，我跟你讲，我也不晓得我能把500团带成什么样，风风光光回广西当然好，要是都死光了怎么办？我把这些什么都不懂的麻包佬、农民都骗来打仗，跟他们讲有安家费，有这样有那样，其实什么都没有，参军的那两块大洋我还搞手脚，以后回了广西，他们问我要，我怎么交代？”林广禄一想起当初自己为了骗兵所做的事情，懊恼不已。“团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赶走了日本人，就可以建设新的中国，到时候大家都有地种，有饭吃，以后都不用大家扛麻包了，用机器，我们也不用到处走路了，有汽车有火车坐，那时候生活都好了，没人会怪你的。”黄汉生安慰道。
“团副，其实我很怕死的，我第一次打仗，一看到子弹飞来飞去，我吓得扭头就跑了，后来挨人笑，那时候我就想，林家的脸都给我丢光了，以后再也不能跑了，再跑以后死了怎么去对宗祠里的列祖列宗啊，后来我带420团，被遣散了，又喊我搞430团，跟日本鬼打仗的时候，一直顶，一直顶，上头总讲有援兵，顶到人都死光了，援兵才来，几千个人啊，一天就打没有了，我就想，我不能老这样，带哪个团哪个团就散，起码给后人留下点念想吧，又回广西搞500团，不管怎么样，我都想500团能活下去，哪怕还有一个人在，500团番号就在，不要以后人家讲起来：那个什么什么部队，就是去打日本鬼的部队，死了连个名分都没有。
”“团座，500团现在番号还在，还有了战旗和战歌，你放心吧，所有的部队都会有档案记录的，500团肯定有名分。再说了，有你在500团就不会散。”“不管有没有我，我都不想它散，就算是我死了，以后我娃崽跟别人讲，我阿叔是桂军500团的团长，带部队打日本那个，我就很知足了。”“团座，你放心吧，这次统帅部集结了几十万大军，就是要和小日本决战，把他们赶出中国，仗很快就会打完了，500团会风风光光地回到广西，你还可以去漓江边买地，起大房子，和老婆、女儿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最好就这样咯，唉！不讲了，今天劈了一天日本鬼，累了，我先睡觉了，团副你也早点睡。”“嗯，你先休息吧，我给萍惠写完信就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