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郡,云吞山巅。
“去唤你二师兄来。”寇端子缓缓地对身旁侍候的关门弟子石忱说道。石忱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寇端子是天下闻名的学者,门下弟子无数,年虽八十有余但仍精通术算、兵法、治国等法经要义。
不过多时,二弟子冯杭来至,躬身行礼道:“夫子。”寇端子闻言微微颔首,开口道:“你上山二十六载,言欲学纵横之术,为师已将毕生所学尽皆传授于你,你可下山,自创功业。”冯杭大惊,拜倒道:“夫子为何要赶弟子下山?!”寇端子笑道:“不是赶,而是给你一展胸中所学的机会。荣公早年与为师有恩,最近听闻其欲攻伐昭国,你下山后可往助一臂之力。”
冯杭疑惑道:“昭国?大师兄不就是在昭国吗?”寇端子闻言冷喝道:“休要提他!六年前为师遣他张焕下山助惠伐昭,他倒好,一下山就直奔昭都栎阳,上书自荐。昭王也是好性子,上来就封了他为上大夫,不过半年就做了丞相。”
冯杭疑惑道:“夫子为何如此敌视昭国?天下纷争已久,百姓苦不堪言,唯有以战止战,一统天下方能止戈,我等何不辅佐昭王建立不朽之功绩,传我寇学之名于万世之后?”
寇端子闻言默然不语。
良久,寇端子说道:“荣公早年与为师有恩,为师岂能恩将仇报?还是不妥。”冯杭笑道:“夫子,此事极易,弟子这次下山便协助荣公胜他昭国几场,替夫子还了荣公的恩情不就行了?”
寇端子闻言颔首道:“不错,去吧。”冯杭拱手道:“还请夫子保重。”寇端子点头不语。冯杭背起行囊,转身离去。
“唉。”寇端子嗟然长叹。“夫子何故叹息?”身边侍候的小童问道。寇端子捻着胡须答道:“我这个大弟子哪里都好,就是不能容人,杭儿下山与昭国不要紧,若是去了昭国,恐有杀身之祸!”
小童说道:“夫子多虑了,大师兄与二师兄二十余载的同门情谊,怎会同室操戈呢?”寇端子摇头道:“我还在一日,这二人必然会携手同行,我若不在了呢?恐怕就会痛下杀手了!”
言罢,寇端子又想起一事,迅速开口道:“快唤他回来!”小童急忙出门去喊,冯杭去而复返。
“不知夫子还有何事?”冯杭恭敬地问道。寇端子从袖中摸出一个遍体漆黑的物什,将其交到了冯杭的手里,道:“此物名为寇符,你持此物可号令天下寇学中人,你大师兄也要听从你的命令,必要时可用其自保。”
冯杭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手中的“寇符”,它本是一块顽石,被寇家的能工巧匠雕刻成了一只苍鹰的模样,威武又雄壮。冯杭紧握住手中的寇符,此刻,他感觉到了权力的热量,冯杭仿佛看到自己成为了寇学的最终继承人,手持寇符,指点江山的样子。
望着冯杭痴迷的神色,寇端子眼中充满着担忧,但符已赐下,不能再收回了。寇端子开口嘱咐道:“记住,寇学中人认符不认人,不管是谁持符,都会得到寇家上下的拥护,尽皆拜服。故而你切不可将此符假手他人。”
冯杭笑道:“弟子晓得。”又嘱咐了几句,冯杭告辞离去,可寇端子的担忧不减,反而增加了许多。
肃都河东,点将台。
“今日出征,必将载入史册!寡人拜相国为大将军,将兵十万,斩将掣旗,建功立业!”肃王司一边高喊,一边将自己的佩剑交到了一身戎装的萧芃手里。萧芃拜倒道:“老臣定不负大王所托!”亚相江判、长熙君朱衍、广复君魏枣、军司马曹绫一同随军出征。
大军开拔,肃王司连半盏茶的时间也没多呆,迅速回宫寻柳薰去了。就这样,从各国出征的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故土,踏上远征,他们中间有很多人再也没有回来。
按荣公政的统一部署,肃军的目标是昭国的上郡及雍凉郡,这两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昭都栎阳,惠德殿。
张焕正高声说着:“……使左庶长黄经率精兵五万出雍凉,驻守上郡,足以平灭肃军;另命大将军屈方引兵十八万先攻惠国,由此拉来统一大幕,岂不妙哉?”
昭王衡闭目听着,一言不发。赵鸣渊颔首道:“相国所言极是,臣附议。”昭王衡闻言睁开了双目,道:“相国之言是也。寡人破分裂之局,开一统之始,必为诸国之人所恨,但寡人不惧!天下纷争已久,民不聊生,以至海内疲敝、战火肆虐!”
“寡人上承昊天之命,下继万民之运,决意使四海归一!其间之千难万险不亚于刀山火海,卿等可愿相助寡人?!”
二人闻言,齐齐躬身道:“臣等誓死追随大王!”昭王衡闻言拿出王印,将张焕的奏疏盖上了一个照准的标志。
翌日,黄经手持虎符,自栎阳东门快马驰出,绝尘而去。
旬月之后,肃军先锋广复君魏枣率军进抵上郡城下。
黄经手搭凉棚,冷静地望着上郡城下连绵不绝的肃军军阵。
肃军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城下扎下了营。这军营中的“肃”字旗帜高高飘扬,众军的呼喝声不绝于耳,昭国众将闻声皆是有些胆颤。
黄经冷笑道:“示威有什么用?我昭国精卒的士气可不是这样就能打垮的!来人!给本将射他们一射!”
裨将边途拱手应诺,随即喊道:“弓弩手何在?”数百名弓弩手闻言迅速上前,纷纷张弓搭箭,瞄向肃军大营。“射!”边途喝道。
“嗖嗖嗖!”箭矢破空而去,尽皆落在肃军营中。
“我的腿!”
“救我!”
肃军将士的呼号声不绝于耳。
黄经微笑道:“如此,我军士气必将大振。”果不其然,见到肃军的狼狈之相,城头上的昭军士卒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
肃军先锋大将、广复君魏枣大怒道:“昭军主将何人?可是屈方?”裨将雷安魁拱手道:“回将军的话,昭军主将名为黄经,乃是栎阳昭王亲封的左庶长。”魏枣冷笑道:“本将还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一个黄口孺子,他懂得什么用兵之道?只不过会些旁门左道罢了!”
魏枣又骂了一会儿,自觉解了气,又命雷安魁道:“本将麾下兵马虽只有三万,但有井阑车助阵,足以打破上郡,传令攻城!”
井阑车是一种攻城所用的国之重器,外形好像一幢楼,上有平台,足以支撑三四弓弩手借高度优势射箭了。在快速向城墙推进的同时,这井阑车还能伸出一个巨大的乙臂,靠此紧紧勾住城墙,方便士卒攻城。
拜寇家的门人所赐,肃军军中有二十架井阑车,魏枣的底气则来源于此。
“呜呜呜!”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无数肃军将士摆出了攻城的方阵,向上郡城下蜂拥而来。
“那是什么?”边途指着肃军阵中的井阑车惊呼道。黄经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沉默不言。
不过片刻,肃军就攻到了上郡城下。“杀!”雷安魁大喝一声。井阑车迅速靠上了城墙,无数肃军士卒从中涌向城头。
黄经猛地掣剑在手,狠狠地砍向领先的肃兵。“啊!”那名肃兵被黄经砍为两截,几滴殷红的鲜血溅在了黄经的脸上。
黄经浑然不觉,继续砍杀着登上城头的肃兵。边途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在接连不断地扫倒数人后,他迅速靠向黄经,问道:“左庶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井阑车太过厉害了!”
黄经沉默不语,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如何解决井阑车这攻城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