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心,有着本能的东西,那就是对崇高和神圣的敬仰。
这与那个时代的教育有关。我记得上学后的第一堂德育课,就是听老师讲雷锋的故事。雷锋小时候所承受的苦难,以及对生活的渴望,后来的奋斗精神、献身精神,在我幼小心灵里留下深深的记忆。一次,我穿的袜子磨出了两个窟窿。母亲看见了,就让爸爸给我买一双新袜子,我听后竭力反对说:“雷锋叔叔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让妈妈给我补上。妈妈说:“雷锋是要学的,可天凉了,你的脚会被冻坏的。学雷锋别生搬硬套,要学在心里。”我还是听不进母亲的话,偷偷找来针线,慢慢缝补起来。一不小心,尖利的针划破了我的小手指,流了血。我用一块布条将手指包裹起来,继续一针一针地缝补着。感觉自己与雷锋叔叔靠近了一步。我将自己缝补好的袜子穿上,让母亲好一阵叹息。这是高兴的叹息,显然母亲也是赞许的。由于我的缝补技术太差,缝补好的袜子没有穿几天,就重新裂开两个窟窿,脚也生了冻疮。我不后悔。俭朴是崇高的,人活着,就不妨像一滴水,点点滴滴都是真实的生命,都有对崇高的理解。
读《欧阳海之歌》,看电影《董存瑞》,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使我对欧阳海、董存瑞和保尔等许多英雄有了崇敬之情。使我的心灵得到净化,得到升华。记得我读三年级的时候,一群小朋友做游戏。村东头与村西头的孩子们经常搞实战对抗,我是村西孩子的头目,白天组织人挖泥,做成手榴弹。手榴弹的前头是泥,中间插一根高粱秆,晒干,就成了我们的武器。
手枪是用芦苇秆扎成的,手枪把儿上还拴上一条红领巾,裤腰上扎一根麻绳。手枪和手榴弹就别在腰间的麻绳上。两军对垒时,情绪是很紧张的。一声呐喊,双方开战。手榴弹从耳边飞过,我嘴里喊着:“为了胜利,冲啊!”我举着芦苇做成的手枪,嘴里“啪啪”地响着,一会儿卧倒,一会儿冲锋。不知什么时候,我的队伍被敌方冲散了,仅剩下四贵、碗肉两个孩子了。看见他俩慌了,眼看着敌方就冲上来了,我很勇敢地说:“你们撤,我来掩护!”那两个伙伴要与我并肩作战,誓与阵地共存亡。对方的小家伙们在我们的英勇抵抗下,撤到了一座石桥上向我们开火,投掷泥手榴弹。我就把身上所有的手榴弹都捆在一起,在两个伙伴的掩护下,连滚带爬地滚到石桥下,举起手榴弹,也像董存瑞炸碉堡一样,神圣地呼喊:“为了胜利,冲啊!”随手就拉响了手榴弹的导火索。这时的感觉好极了。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我。当然,我的动作只是做个样子,泥是不能爆炸的,但我却被对方捉住,当了一个宁死不屈的俘虏。
这种小小的游戏,就是一种很好的锻炼,使我的精神得到升华,作用是潜移默化的。人要有血性,有硬骨,有区分崇高和卑劣的本能。现在的商品社会里,对青少年的教育不再是雷锋和董存瑞这样的主体了,尽管刚刚播放了电视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新闻炒作一番,其实并没有真正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深入人心,没能切入孩子们生命的骨髓。而是美国微软的领袖比尔·盖茨,成为小朋友心中的英雄。这没有错,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英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崇高,只是载体不同罢了。不管崇高是什么,别对它产生怀疑,我想,在人幼小心灵里栽下崇高的种子,将来长大成人将是一笔财富,精神的财富,收获的是力量和精粹。
同样的感受给我们同样的渴望,同样的渴望给我们同一首歌:那就是对崇高的敬仰。一个人可以不信神,但不可以不相信崇高,不可以不相信神圣,它关系着我们做人的根本。我们常听说,一个人并不懒惰,也不愚蠢,甚至还很聪明,可他为什么不能成大事?他缺少的是对崇高的敬仰。走什么样的路,就有什么样的欲求。孩童时代就是有欲求的,充满欲求,一定要清醒,清醒的前提还是崇高。
人的欲求和欲望不是坏东西,关键是我们的人生态度。崇高会帮助我们树立勇敢的人生态度,把崇高的精神化作处世的精神,用心去做平常的事业。处世的态度原本是逃避人生,或是看破红尘,当用崇高的精神来推动,就不一样了。它不会消极地对待生活,而是超然于私人名利之上,用果敢和奉献的精神,一文不取的操守来做事。如果一个人始终以金钱和利益作为毕生追求的目标,他的生活格调就难免低俗,难免陷入极端个人化的小圈子。
美好的气质来自于崇高,低俗永不会产生美感。崇高的种子在我们心中生根,我们的心才会纯美如花。我小时候的一个伙伴,他叫圣强,是我们学校百米竞赛的第一名。我们有一次去田庄公社开运动会,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与几个伙伴去看火车。我们出生的谷庄子村是没有火车的,看见火车当然新奇。田庄路口,没有拦截行人的标杆,经常发生恶性事故。圣强此时就意外地碰上了一个险情。一个老大娘背着高高的柴草,走到铁路路口突然跌倒了。眼看着火车就冲过来了。火车剧烈地鸣笛,老大娘还没有爬起来,几个小伙伴都吓呆了。圣强是我们学校的学雷锋积极分子,他在关键时刻,飞跑过去,一脚踢开老大娘背上的柴草,麻利地拽着老大娘滚到路基下面。火车轰的一声,风驰电掣地闪过。圣强只是腿上擦了点轻伤,老大娘得救了。圣强的英雄行为,被我写成表扬稿,寄到了公社广播站,很快被播出了。长大后,圣强当了军人,在部队里也立过战功。前年我回家乡,听说他已经转业到了乡敬老院,当了敬老院院长,工作依然很出色。我不怀疑圣强的崇高,他的心是美好的。
时光是一位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美好的东西时常在我们的梦里徘徊,年龄不会停留,呵一个人对高尚情操的追求向往,是不可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