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棠知有些愣住:“为何?”
“阿棠,你喜欢席甄吗?”她问他,表情淡淡却有些认真。
解棠知摇头。
“那就不要去找她,不要给她留任何念想。”傅梨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弄乱了他的头发,“她喜欢你,如今发生这种事,你若去了的话,她会将你当成,拉她起来的一根救命稻草。”
以席甄的性子,发生这种事定要大闹一场,更别说以她的自尊心,这事估计会成为她一生的欺辱与阴影。
而解棠知是她喜欢的人,他要去了,席甄会误以为解棠知心里有她,就算清楚的知道不可能,也会让它成为口中的事实。
越骄傲的人摔下来后越自卑,若解棠知去了,席甄定会死死缠着他,将这事全推到解棠知的身上去,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用苦肉计将解棠知牢牢地锁在她的身边。
因为解棠知会愧疚。
傅梨骼知道,这样去想一个还没有十岁的小姑娘很阴险,可事关解棠知,她不得不多想。
席甄那个性子的,永远猜不到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哪怕她才八九岁,傅梨骼也得防着她。
当然,她不会替解棠知做决定。解棠知若要去的话,日后被缠上了只要他一皱眉,她便替他将席甄远远赶离;他若不去,她便备礼亲自上门去看望那个小姑娘。
解棠知没有犹豫多久,他摇了摇头,正色道:“阿棠不去,希望阿姐……可以劝导下她。”
傅梨骼蹙了蹙眉,却也没有拒绝,嗯了一声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补品,提步朝门外走去。
那日林间落走后,傅梨骼不放心,便派了阿蝉这几日跟着林间落,确保她的安全。
于是傅梨骼一个人去了席家。
席家。
“滚啊滚啊!都给我滚!来看我笑话是吗?我席甄还轮不到你们来看!”席甄用力地将杯盏掷在地上,怨愤地望着那群明眸皓齿的少女以及同窗。
今早醒来,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这些人就巴巴地凑上前急着看她笑话,穿的花枝招展,杵在这膈应谁呢?
她席甄所遭受的,容不得别的人来指点!
她会一点点、一点点的将这些侮辱全数还回去!
傅梨骼进门看见的便是席甄在撒疯,揪着个小姑娘在捶打,可旁边看着的一群人却没一个人阻止,冷漠地看着这场笑话。
她蹙眉,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眼尖的席甄望见她,尖叫一声后便甩开那个小姑娘,飞奔过来紧紧地抓着傅梨骼,一字一顿地问她:“解、棠、知、呢?”
冰玉般无暇的手很快就被抓的通红,又加上先前席甄疯闹后沾在手上的脏污,傅梨骼的手腕上被抓出了的印子已然很明显。
傅梨骼轻轻地拉开小姑娘的手,淡漠地看着面容狰狞的她,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此时在席甄听来却如此刺耳:“他没来。”
席甄奔溃地对着她吼道:“他凭什么不来?凭什么?!我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他凭什么都不过来看我一眼?!”
傅梨骼不再看她,眼神掠过她看向身后那群非富即贵的孩子,淡淡道:“你们先出去吧。”
一群人遂是前后走了出去,有人忍不住提醒这位好看的大姐姐:“席甄疯了,姐姐要小心点。”
傅梨骼微微颔首,却令一旁的席甄看红了眼,她朝她怒骂道:“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怎么,当日在街头那般侮辱我不够,今日还要再来教我一遍如何做人吗?
我告诉你傅梨骼!谁都不配看我笑话,尤其是你!别以为你是解棠知的姐姐,我就得敬着你,你妄想——”
傅梨骼淡淡地看着席甄眼里,本不该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怨恨。
想起解棠知拜托她的话,她躬身清扫着地上的狼藉,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我没必要看你笑话。那日你欺了阿棠,我自是要欺负回来,你怨我也应该。”
将扫帚放在墙边,她看着死死盯着她的小姑娘,冷道:“不该阿棠背的锅,你别扣下来,更别将自已所受得委屈,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席甄,没谁是该你的,今日来看你的同窗,且不论她们为何会来,你也不能捶打她们,她们不欠你。”
要不是想起解棠知跟她说的话,傅梨骼早就甩手走人,更别说待在这里,出于长辈的身份劝说她。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傅梨骼,我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你凭什么说我?凭什么训我该不该这样做?”席甄愤恨地拿起一旁的青玉花瓷,双手举着用力地摔在傅梨骼脚边,“你不知道吧?刚刚那群人里,那群女的,全他娘的喜欢你弟弟!所以啊,在我打人的时候,她们谁也不拉,你以为她们多高尚?!”
飞溅起来的碎片划过傅梨骼的脸,鲜血顺着那道浅浅的口子渗了出来,傅梨骼微微蹙眉,没有去管脸上的伤口。
她知道席甄要摔东西,却没想会堂而皇之地摔在她脸前,这小姑娘比她想象的还要狠绝。
席甄怔怔地望着那道口子,心里忽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意,带着丝窃喜,得意地看着那人脸上的伤口,她想,还是不够的。
若是那张勾引人的脸被划破,满脸伤口的样子,她就不信傅梨骼还敢这么清高,被毁了容颜的惊月轩老板娘,还有谁会看得起她呢?
在云巅之上被拽下来的她,想必会气急败坏,恨不得杀了她吧?所以啊,不管傅梨骼是谁,不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也要将她拉下来。
她脏了,谁也别想干干净净的。
思及此,席甄狰狞地笑着,又抱起一个花瓷朝傅梨骼摔去。
被伤过一次,傅梨骼又岂会让她伤到第二次。饶是如此,花瓷碎片也砸在了她脚边,差一点就要砸在脚上。
疯子。
傅梨骼凝眸看了一眼席甄,不再多说转身就走。若不是看在阿棠的份上,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更别说去劝解一个,情绪处于奔溃的小孩子。
她傅梨骼,从来都不是好心人。
如今劝不动,何必再去多说?她要如何,那是她的事,她傅梨骼管不着也不想管。
出门便看见一脸愁容的张氏杵在门口,不得不说张氏长得的确漂亮,不然也不能美色误人。
“席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傅梨骼淡淡地看了一眼张氏,“令爱既然不领情,想来我惊月轩送来的礼也看不上,如此,便劳烦席夫人整理归还。”
本就看着傅梨骼脸上的伤便花容失色的张氏,听到她说的话更是慌了起来,而后半句更让她脸色难看起来。
哪有送出去的礼有归还的道理?更何况是惊月轩的礼,每一件都价值高昂,令她都心生私藏的心思。如今老板娘要拿回,她有些迟疑,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她的前一句话。
“席夫人,我在这等着。”傅梨骼提醒道。
这是完全不给她推脱的机会了!她本想推脱个几日着下人送去惊月轩,这样推了几天她不派人去还,傅梨骼自然是不便再开口。
可傅梨骼又怎会给她机会推脱呢?本来那份礼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可今日席甄惹了她,她心情不好,自然不会让她家里的人好过。
不跟孩子计较,我便跟孩子娘计较一二。
屋内的席甄听到声音,猛的冲出来叫嚷道:“傅梨骼你要不要脸?哪有送去的礼要回去的道理,你念的书都被你吃进肚子里了吗?!”
“我吃没吃进肚子里,我心知肚明,就怕有的人,把无知当成无畏。”傅梨骼轻讽道,“席夫人,时辰不早了,还请快些。”
张氏没有办法,只好着丫鬟将傅梨骼送来的礼拿来还给傅梨骼。
望着傅梨骼离去的身影,张氏眼底闪过一丝怨愤,这才回头看向咬牙切齿的自家闺女。
席甄不知自已是被她亲娘给害得,一见张氏看向她,忙抱着她哭,面容扭曲眼底全是怨恨:“娘,您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啊!”
张氏虽说狠下心卖了自家闺女,可到底还是自已生的,见她这么难受心底也有些愧疚,连忙答应她一定会帮她。
席甄擦了把泪,脑子里浮现出傅梨骼清高的样子,不禁愤恨道:“我要傅梨骼……我要她跟我一样!”
张氏大惊失色。
可思及傅梨骼应是知晓了她下的手,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急着拒绝席甄,最后缓缓道:“好。”
席甄脸上一喜,忙道:“娘,她还没走远,你快、快派人去!事完之后,让那些人用刀子划烂她的脸!”
张氏哑然,没有想到席甄要下这么重的手,但到底还是怀着愧疚,只好点了点头,起身出门。
身后又传来席甄的叫喊:“还有今日来看我笑话的那群人,我也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途中,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傅梨骼不动声色地换了路线,拐进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跟着的那群人大喜,正愁没有机会下手,却不想这女人自个给送上了机会。
巷子里头是片空地,没有人在,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木头和木笼子。
“久闻惊月轩老板娘国色天色,绝色伊人,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为首的男子挥了挥手,一群人便将傅梨骼围拢起来,“想来,今儿个兄弟些也能尝一尝第一美人是何滋味了。”
傅梨骼淡淡地扫过这群人,生面孔,想来早有准备。
“怀有这想法的不止你们,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话落,满脸不屑的那群人忽然脸色一僵,昏倒在地。
为首的那位男子强睁着眼,不解问道:“毒……什么……时候……”
傅梨骼不语,掠过几人走出巷子,似有所感地抬头朝对面的二楼雅间窗口望去,望进一双略带惊讶的瞳子里,令傅梨骼目光停留片刻的,便是他左眼下的那颗泪痣。
蒙面人有些愉悦地冲着她笑了笑,挥手派身后的属下下去,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声。
一转头便见雪色书生素衫的俊秀男子倚着屏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地上,黑衣属下横七横八的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