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人敲岑圆圆卧室的门,岑圆圆揉了揉酸涩难受的眼睛,艰难的起床开门。
“岑圆圆?你昨晚被人打了?”
岑圆圆继续揉眼睛,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当然知道是他,“有事儿?”
“当然有,叔叔阿姨和我爸妈出去玩几天,他们让我照顾你,我等了半天你也不起床,牛奶都凉了,还有你这到底什么情况?”
“没情况,不用你照顾我,我都这么大了,自己会做饭,我爸妈也给我留钱了吧,你放桌子上就行。”
“你的意思是如果连我都不在,你也能一个人好好过日子?”
“那不行,叔叔阿姨这几天把你交给我,我就要负责。”
“不用,你把钱放下就可以走了。”
“你怎么这样,你不相信我?”
岑圆圆叹气,“你。”你昨晚去哪儿了,还是没有说出口。
赵涵等她的下半句话,但她迟迟没有问出来。
“你们昨晚吃得开心吗?”
岑圆圆点头。
“你猜我去哪儿了。”
“不关心,把钱放下。”
“我去约会了。”
“把钱放下。”
“你怎么这么固执,骗你的,其实我昨晚去网吧通宵。”
岑圆圆吃惊的看着他。
“干嘛,不许跟我妈似的说什么堕落,不思进取的话,不然我跟你翻脸。这不就跟你们小女生通宵看小说一个道理嘛。我妈不懂你还不懂吗?”
岑圆圆眼睛很痛,“把钱放下,你走好不好?”
赵涵看她认真,慢慢的也有点生气。
“岑圆圆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那你离我远点。”
赵涵一脸怒容的从裤兜里摔出来一沓钱,“你别想再让我跟你说一句话。”摔完大步转身离开了。
岑圆圆没有捡钱,她怕忍不住掉眼泪,通宵打游戏也比和同学们一起吃饭要好的多,尽管同学里有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自己果然一点也不重要,果然。
真是太矫情了。
中午岑圆圆自己在家煮了碗面条,尝了一口竟然是甜的,弄错糖和盐了。
勉强也吃不下去,明明去年做的炸酱面还算好吃,岑圆圆拿了一点钱出门到最近的面馆吃了碗双份牛肉的牛肉面,终于完成了一个小梦想,可是最后牛肉也没有吃完。
回到家,躺在床上看漫画书,吃冰棒。
看着看着,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晚上醒了到客厅喝水,看见赵涵正坐在沙发上玩岑圆圆刚买没多久的拼图,已经拼了大半,应该呆了很久了。
赵涵听到动静抬头,“醒了,吃饭了吗?”
“你不是不理我吗?”
“我没有骨气不行吗?”
岑圆圆撇撇嘴,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喝完一抹嘴回到客厅。
“你说你睡觉不关门,别人进来了你还睡得和猪一样,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岑圆圆还是不说话。
赵涵停下手上的拼图,看了她一会儿,说,“饿不饿?”
“不饿。”
“那你陪我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我不想吃,你自己回去吃,我要锁门睡觉了。”
“怎么还睡?”
“不睡,但是我要锁门了。”
“岑圆圆,你任性起来真是没谁了。”
“你任性就可以什么都不管,说走就走,我想睡觉还不行吗?”
赵涵皱眉看着她。
“你走不走?”岑圆圆又说一遍。
“我跟你说实话,能让我待会儿吗?”
“随便你。”岑圆圆原本想回答,你愿意说,我不愿意听,可是转念一想,并不想这样得理不饶人。
“我上午说的是骗你的,我没有去网吧,没有通宵玩游戏。”他顿了两秒说,“只是我小姑昨天进医院,我去看她了。”
“怎么了?”
他停顿了两秒才说,“得了癌。”
岑圆圆被吓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安慰我,其实不用,让我呆在这儿一会儿就好了,把这个拼图拼完。”
“你小姑要不要紧?”
“不知道,但是她挺乐观的。”
“你还好吗?”岑圆圆知道是废话,一点用也没有,但是她想问。
“我还好,就是没什么心理准备。”
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的说,“昨天晚上在充满消毒水的医院里,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发现生活真的有很多意外,我们只是碰巧很幸运,没有碰到那些不好的意外,生命比我们想象的要脆弱的多,一次简单的没有多想的体检就给你下了判决书,你知道吗?还是小姑安慰的我,让我想开点,可是她还那么年轻,还没有遇上喜欢的人,没有结婚和小孩,没有去旅行,没有带上父母好好的玩,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但还没有做,她说她很遗憾这些,生命比起没有完成的心愿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赵涵拿着拼图不知道往哪里填,迟迟没有动。
岑圆圆挪过去,不自然的慢慢的拥抱他,刚开始身体还很僵硬,不适应长大以后这样形式的接触,没一会儿,就放松下来,然后慢慢松开。
“圆圆,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身边重要的人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或者突然有一天离开?”
岑圆圆点头,我觉得,你要离开我了,迟早会离开我的,虽然并不一样,岑圆圆依旧没有说出口。
离开的含义有很多,解释也大相径庭,但是都不算是让人喜爱的词,有人安慰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遇见,只能说想象的部分占了大多,很多时候人都不知道见的对方的那一眼也许就是最后一眼,在别人的生命的路过或者留下足迹都已经是了不起的事。
生命中,有的人迟早都要离开,她或者他给你留下印记怀恋,却没考虑怀恋有时让人难过。
赵涵缓了缓,“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
岑圆圆吃了一份赵涵买回来的放在冰箱里的三明治,并没有比自己做的好吃,喝了一杯牛奶。
赵涵还是在沙发上坐着,背靠向岑圆圆,但是她能那么清楚感受到他的悲伤。
“你不吃一点?”
“我吃过了。”说完,又补上一句。“不是安慰你的,三明治没有你做的好吃。”
岑圆圆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去看看你小姑可以吗?”
赵涵摇头,她今天只想见我爸妈,不过叔叔阿姨也去了,也是一种安慰,你不用担心。”
岑圆圆点头,自言自语,“真的很突然。”
“简直让人措手不及,但是奇怪的是我发现我没什么事可做。”
岑圆圆沉默,到现在还没学会怎么安慰人。
赵涵看着她说,“圆圆,我难过悲伤的时候还挺想见你的。”
岑圆圆把这句话消化了两秒,像是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被棉花击中,没有反应,也做不出反应,心里的欢喜慢慢渗透出来,甜甜的又觉得不真实,畏畏缩缩不敢前行。
“所以你下次难过的时候也要想到我,我给你买拼图。”赵涵笑了难得矫情的说。
岑圆圆点头,想说,“你要不要看樱桃小丸子?”缓和一下怪异的气氛。
但是也没有说话,反而是赵涵开电视调到那个频道,岑圆圆奇怪的眨巴两下眼睛,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接下来两天岑圆圆都及尽温柔,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赵涵,总是要看他一眼才安心,与此同时,她也在想那句话,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也许他要表达的意思不是那样,但是说出来却变质了。
也就是这两天后,赵涵突然跑到岑圆圆的房间,像是极力忍耐什么似的,眼睛放出光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欣喜若狂,“圆圆,我小姑的癌是良性的。”
岑圆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所以你之前都不知道她的癌是恶性还是良性的?”
赵涵呆愣的摇头。
岑圆圆觉得有点好笑,但欣慰多于其他。
岑爸爸在门口听到笑了,“我说你这家伙跑的这么欢快,得了,今天中午搁这儿吃饭吧。”
“不了,我带圆圆出去吃,前几天就约好了。”
岑圆圆依然穿的很肿,赵涵带岑圆圆去吃了最新开的火锅,还给她买了红色的帽子和手套还有围巾,情绪兴致高涨的使岑圆圆怀疑面前的究竟是不是赵涵。
“你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我老早就想给你买了,感觉随便看到什么都很适合你。”
岑圆圆觉得他的话有种魔力,使自己在沼泽中央要越陷越深了,可是为什么还那么开心呢?
赵涵带着岑圆圆去医院,在医院里面转了几下,直走一会儿就到了。
“带着你小女朋友啊。”小姑旁边病床是一个正津津有味看电视的阿姨,看到有人进来看起来很感兴趣。
小姑和其她几个病友充满生气的笑容让医院都有了短暂的温情,岑圆圆脸烫烫的,不知道有没有显露出来,听到赵涵解释,“不是不是。”
他也想说岑圆圆是谁,是伙伴,同学,朋友这些都可以,岑圆圆不知道他会说哪一种。
“她和我一起长大的。”
岑圆圆点点头,说的一点也没错,以后这样轻描淡写的给别人这样解释介绍他。
“青梅竹马。”另一个阿姨说。
她们笑的更欢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偏巧这间病房都是女人,而且是五个,聊起天说起八卦一点都不会寂寞,几个阿姨就这样管她叫小青梅,赵涵还是赵涵。
岑圆圆不怎么会说话,主要是赵涵在和小姑说他爸妈下了班就会过来,再聊一些家常话,小姑善解人意的拉着一边乖乖坐着的岑圆圆聊了一些。
“学习辛苦吗?”
“还可以。”
“女孩子多吃一点,你太瘦啦。”
“嗯,我吃的不少。”
小姑很快就困了,两个人出了医院,岑圆圆松了一口气,旁边阿姨的灼灼目光真的很难消受,赵涵看到笑了。
“你至于吗?我上次来的时候她们都要帮我介绍对象了。”
“啊?可是你才高中生。”而且你有女朋友。
“她们也就是开个玩笑,还劝我爸妈说,这有什么,还有半年就可以谈恋爱了嘛,早一点晚一点没关系。”
“这些阿姨都好开明。”
“嗯,我分手了。”
岑圆圆回想刚刚她说了什么,赵涵要回答他分手了,发觉信息量有点大,承受不了。“和何花?”
赵涵笑,“不然还有谁,难道我会脚踏两只船,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漂亮还要和她分手?之前明明那么喜欢她,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怎么这么突然。
“这个我现在不想提,你想不想吃东西?”
岑圆圆摇头,赵涵分手了,赵涵和何花分手了,分手了。
“那我去买个冰淇淋。”大冷天吃冰淇淋真的强。
晚上,岑圆圆躺在床上梳理了短短一周发生的事情,不敢相信,又满心欢喜,她十分想和别人分享这个消息,但是翻来通讯录却没有对象,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有个同性分享感情的喜怒哀乐也挺好的。
她忘了问班级聚会他为什么没有来,有时候错过一个时机,就算想起来,也不会再问了,因为显得奇怪没道理。
最后一直到很晚才睡着,带着嘴角的微笑,伴随一夜好梦。
一早岑圆圆睁开眼,自己做了一个梦?昨天发生的都是自己想象的?一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萦绕在岑圆圆周围,感觉轻飘飘的。
今年过年和以往不一样,以往岑圆圆一家都会回乡下奶奶和叔叔家一起聚,但是今年奶奶想要来这边,叔叔也跟着一起,所以岑妈妈更忙碌也更易怒,岑圆圆识趣的缩在房间看书。
这几天赵涵没有来找岑圆圆,岑媛媛不禁怀疑真的是个梦?
在房间里客厅看电视,在门外洗菜的岑妈妈突然喊她,越来越提高音量,“圆圆,岑圆圆,是不是你的手机在响?”
“我去看看。”
小跑去房间拿起随手放在床上的手机,红色的呼吸灯缓慢的闪烁着,打开里面是何花的未接来电,还没反应,又接到她的电话。
何花约岑圆圆出去吃东西,岑圆圆本能反应是拒绝,但想了想还是去,老实说,她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心里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来,事情的发生转乘太自然才让人不安。
出门碰到赵涵,下意识想躲开,避开他。
“你去哪儿?”他问。
“出去买点东西。”说完就后悔了,如果他说他也去怎么办?但是还好他只是点头。
“你是不是还是吃原味冰淇淋?”
“我戒了,胃不好。”
“对不起,我忘了,那我买点其他的。”
“嗯。”
最后两个人在馄饨店等馄饨上桌,岑圆圆看着价目单。
“好久没吃他家的馄饨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么咸。”何花压低声音说。
岑圆圆笑了,“还是那么咸,我上周来吃过一次。”
“一个人?”
岑圆圆感觉出来她是在假装无意提起,“嗯。”
两个人一会儿看看价目表,一会儿看看桌子,就是避免看着对方,面对面坐着,尽显尴尬。
“我分手了,你知道吗?”何花过了好一会儿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赵涵和我说了。”岑圆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添上后一句话。
何花了然的点头,就像再说,我就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分手。”
岑圆圆想说,我怎么知道,遂摇头。
“那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刚开始一直沉默,最后说了分手,说话的声音很不对劲,我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追问,为什么分手,他一直没有说话,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不要来找我就挂了,我再打过去他没再接过。”
岑圆圆认真的听着。
“我不想分手,不代表我不接受分手,可是一个理由也不给我,对我也太不公平了,我不知道是他的父母知道了以后不同意,还是。”她停顿了两秒,“还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岑圆圆知道她误会了,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分手了,刚刚那些他都没有提过。”
馄饨送上来,雾气腾腾。
岑圆圆觉得和何花的距离就好像隔着这两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一样,剪不断理不清,隔阂一直存在,不是故意不去理会就可以忽略的。
何花吃了一口,笑了,“果然还是那么咸。”
可是我们已经不是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就是实实在在的改变了,我们在成长的长河里迈着自己的足迹,独自前行,渐行渐远,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觉得不合适,又咽回去,最后看着你离开,越来越远。
岑圆圆不想再吃馄饨了,或者,不想再吃那么咸的馄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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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馄饨何花拉着她去买了顶帽子,到处逛了逛,岑圆圆觉得她在假装很有兴致的样子,但转念一想自己很有可能偷偷的在兴灾乐祸。
岑圆圆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一回家就看到了赵涵,“你怎么这么晚?”
“嗯,碰到同学了。”岑圆圆下意识隐瞒,她觉得自己只是懒得解释,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那你怎么也带上手机好吗?又不是上学不给带。”
“我爸妈都没管我。”她有点烦躁。
“随便你。”
岑圆圆看了赵涵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头上新买的帽子,刚想说什么,他已经转身离开。
她不禁觉得自己就像个介质,是让他们发生中和或者冲突反应的元素,是一条联系他们的纽带,是一本记录他们事情的笔记本,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已经在做这样一件事,充当记录者的角色,她原以为自己是主角,却发现作为旁观者才更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