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仍是我。”
“是啊,的确是你,如今的也是你。”
历晖年闲暇之余竟拨弄起了栾茗挂着几滴珠泪的精致睫毛,还真是惹人怜的很,他看着沾到指尖的泪珠,轻声道:“那时你总是谁也不肯信服的模样,又无论如何都吓不到你,本王还以为你这丫头是不会哭的。”
栾茗也觉自己这人实在是有几分奇怪,奇怪的很。
尤其是此时这种感到整颗心、整个人都软下来了的时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她不大自知的偎在历晖年的怀中,看向历晖年颈间那道方才被她咬出的一道牙痕,心中更是十足复杂的滋味。
历晖年说可以肆意去咬,但真敢去的,大抵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栾茗伸出指尖轻轻去抚摸历晖年颈间的压痕,似乎还能很轻易的抚摸出被她咬下的凹陷,大抵是很疼的;栾茗皱一皱眉,呢喃道:“大抵是因为喜欢上你了。”
“这会儿知道舍不得了?”
历晖年仍是调笑栾茗的姿态,掌心也开始在人白皙的颈间不安分了起来,道:“那本王只好记仇的咬回来了。”
今夜雨停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露了些许明媚的日光,大抵是因为作业下过雨,房檐下正好落着一道明艳的彩虹。蹲在地上的半莲起身伸了伸懒腰,捎带手吹熄了手中的烛台,只觉今日劳累一晚上,心情却格外顺畅。
就连今日的天气都十分美好。
半莲兴致十足的打起了精神想要去院儿外溜上几圈散散心,就见偏院面如霜雪的秋枝提着裙摆大步跑了过来,溅起一身污泥,平白坏了半莲打好的心情。
“秋枝姑娘,这一大早的,你是忙什么去?雨后路滑,你可千万别跌了碰了哪的。”
秋枝受惊一般的神色见到了半莲才微微有所好转,倒也不急着跑了,而是踱步到半莲身旁,轻声道:“半莲姐姐,偏院那位又使起脾气了.....”
“她?脾气?她又能有什么脾气?可是她又欺负你们,给你们什么气受了!”
半莲的脾气当即就上来了,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半莲才能镇得住燕娘这位不安分的。
“倒也不是,姑娘倒没给我们什么气受,只是......”
秋枝迟疑了良久,她是为难的很,又不大想帮着燕娘去讨要这个“公道”,无奈之下,秋枝叹了口气,抱怨道:“姑娘说又犯了旧疾,如今伤疼了起来,怕是挨不过今夜的,我说为她去寻大夫,她也只说是不准,说什么毕竟她如今不对王妃的心意,倒不如一死了之.....”
“旧疾?我倒要去瞧瞧她能有什么旧疾。”
“别别别,半莲姐姐听我说完!”
秋枝慌忙拦住了要去找燕娘算账的半莲,好生劝抚,才将人劝下,听她继续说下去:“天地良心呀,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看的还能不清楚?她在那嚷嚷什么王妃容不下她,她宁愿死去,你说偏院上下又有谁能信她的话?实在是她哭啼的厉害,只说想让王爷医治,若是连王爷都医不了,临死前能见到王爷一眼,她也心满意足了。”
“那今日我偏就不让她如这个愿!我倒要去瞧瞧她几时死。”
半莲刚被秋枝拦下不多时,这便又要去治燕娘的罪,秋枝一时心慌,赶忙又把她拦了下来,半莲这便不懂了,反问道:“你这三次两次的拦我做什么?我若不替你们出处头,她日后还不得折腾死你们呀。”
“半莲姐姐,我、我知道你是好意,也知道你是为了偏院的几个姐妹好!我们几个都很感谢你。但是这位燕姑娘一日住在府上,那便一日是偏院的主子,只怕半莲姐姐你前脚刚离开,燕姑娘就要把账都算在偏院姐妹们的头上,我们又不如你有王妃依仗,到时还不得乖乖受罚。”
半莲这会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却觉得秋枝的话不是那般顺耳,甚至算得上是有些让她不悦,便也不如初时对秋枝那般热诚,只是淡淡地:“罢了,我算是明白你什么意思了,不需我为你们出这个头,那你倒是说说今日来院里是做什么?”
“这.....”
秋枝的脸色也因半莲眼中笑意的消失而差上了几分,回答也是支支吾吾的:“如今这个时辰的确不好寻大夫,我瞧姑娘的身子也的确是不爽利,在床上哭喊的厉害,绝不像是装出来的,无论她做了什么,高低也是一条人命呀!正巧王爷又是会医术的.....”
“我还当你是有什么事,原来是让我帮你传话,请王爷去见见燕姑娘的吧?”
秋枝顶着半莲让她十分有压力的视线点了点头,半莲却嗤笑一声,自嘲道:“秋枝,合着你与我肺腑之言的说了这么久,还是为了帮燕姑娘说话呀?我半莲虽没什么能力在府中照顾你,可最起码你每次被那位燕姑娘欺负,我都是帮你讨回这个面子的。”
“半莲姐姐对我的好,我自然都记得,半莲姐姐随王妃入府以后,秋枝才过上了如此安逸的日子,不必担忧被人责罚,也不必再每日担惊受怕,这些秋枝都记得。”
“你记得?我还当你忘了。”半莲心中酸涩而凄沧,却始终是冷着一张脸,决绝道:“你如今反倒替燕姑娘说话,让我如何还敢对你好?岂不是无端打了我一巴掌。”
“半莲姐姐!金枝真的没有什么偏向的意思,但她瞧着的确是极可怜的,何况主子若出了什么闪失,金枝这个做奴婢的是要受罚的.....”
金枝眼见就要跪在半莲的身前了,便被半莲面不改色的拦了下来,她心中却是飘摆不定,因金枝这话动摇的厉害。
绥阳王府是个什么规矩半莲不清楚,但她知道在栾家本家的确是如此严厉的,尤其是她眼睁睁的看着栾珊身旁的一个小丫鬟因为不小心触折了栾珊的指甲被毒打之后扔到了柴房,而后连夜发卖出了府。
被发卖出府的丫鬟大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有被随意卖到最下等的勾栏院中的,也有被卖去做些粗使丫头的,但这些粗使丫头大多会因为是被转卖而不得主家的善待,至于旁的那些形形色色的路子,更是不止一个惨字可以言语的。
正因为同是丫鬟出身,半莲才会对秋枝有几分同情,乃至是有些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怜悯。
半莲叹了口气,在心中暗自感慨自己几时能不必如此心软,她将半屈身的金枝扶起了身,心口不一的很:“罢了,那我便替你去请示一声,只是王爷到底愿不愿意见,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若是王爷不愿见,你也不要怪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