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茗俯身,捧着散落在地的一捧捧垂落在地的槐花若有所思。
“可王爷啊,人的命数是我不敢妄言的,我很害怕,害怕此时答应了您,却终要有一日与您别离,或因病、或因战火,我不能耽搁了您余下的日子。但若是有人有缘能与王爷终老一生,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只有我。”
槐花被栾茗捧起掷向空中,又顺着飘扬的秋风四下飘零,如飞雪落下,坠与肩头、发梢,乃至心尖。
“王爷,你看如今,你我二人可算相伴白头了?”
“只有你。”
身披漫天霜白槐花的历晖年紧紧的将栾茗拥在怀中,他害怕,害怕稍有不慎,栾茗便会从他的指缝中溜走,如白驹过隙。栾茗亦是敏觉的感受到了历晖年今日的拥抱远比往日要灼热的多,她心中一阵悸动,竟也不知如何坦然回应:“我不会走的。”
罢了。
祸害了历晖年的一声就祸害了罢,反正都到了如此,再说什么及时收手免得陷得太深,未免太过幼稚了些。
难得情动如初开的栾茗主动回应着历晖年的拥抱,恳切道:“可我后来想了想,那些女子未必能有我这般机敏。就如父皇所言,只有我能辅佐的好你,我、我还没当成祸乱朝纲的女子呢......”
历晖年被栾茗如此娇羞的模样逗出了笑意,俯身定睛去瞧了好久栾茗璀璨如星的眸子,惹得人不知所措的思索起了历晖年在盯些什么,就万分无措的被历晖年一个轻吻落在了眼角。
栾茗与历晖年两人离开了槐树下才不多远,便又遇见了十分疲倦的栾道商,显然是因方才的事受了不少挫折,竟还有些可笑。只是不知为何,栾道商瞧见了历晖年便来了精神,面露谄媚异色。
“王爷,王妃,刚刚多有得罪,是因末将一时激动,方才末将细去反思了顷刻,才发现自己竟如此冲动,赶忙就来向王爷与王妃赔罪了,冒犯之处还请王爷与王妃海涵,原谅末将这个不是。”
有人称栾道商是活在沙场之上的狡黠狐狸,能屈能伸,他的确担得起;历晖年与栾茗相视一眼,大致确认了一下对方的看法,便也没有太苛责栾道商。
“栾将军客气了,您也是为了令千金煞费苦心,算不得什么难堪之事,本王自然不可能与栾将军计较下去。”
“王爷若是未将末将的罪责放在心上,便已是末将的侥幸了。”
栾道商谄媚一笑,便主动亲近起了历晖年,生似狗皮膏药:“末将还想请王妃行个方便,让末将与王爷私下权衡些小事,不知王妃可否能给末将这个面子。”
“栾将军若只是想私下谈议令千金的事,便没什么必要再私下一见了。”
历晖年倒是不等栾茗答复,就将栾道商的台阶拆的一干二净,又笑说:“本王并不是什么性子极好的人,若栾将军执意惹本王动怒,便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自然不是,末将是想与王爷商议军中之事,却不知王爷可否能给末将这个面子。”
“既然是如此重要之事,王爷还是先与栾将军去一叙罢,恰巧我也去寻寻爹娘,瞧瞧她们与清成逛的如何了。”
栾茗盈盈一笑,便于历晖年达成了共识——看看栾道商这次又打的什么主意。擦肩而过之时,栾茗方才细声嘱咐句:“我二叔狡诈的很,还请王爷万事小心。”
走了不多远,栾道成只挑了一处颇有些荒废的凉亭坐下,此处向来无人过往,渐渐的,连打理周遭花草的人都没了,便显得有些荒凉,好在是僻静。
“王爷可真是十分精明的人啊。”
栾道商主动邀历晖年落座,所言云里雾里,让人不知所云,历晖年却是听出了其中端倪,会心一笑:“精明倒是算不上,只是栾将军所言本王的确是半个字都未曾考虑过,本王不会考虑纳令千金为妾,更不会考虑您所言的另一件事。”
“王爷,若是末将危言耸听,便是您马上拉了末将出去治罪,末将也不会说半个不是!若不是事出有因,末将又怎会无凭无据的来骗王爷您?更何况末将自己的侄女,末将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啊!”
“为何本王遇见的都是一心盼着自家人好,栾将军却是一门心思的想让本王相信,本王的王妃不值得本王对她如此之好?”
历晖年如审视一般的眼神让栾道商格外的不自在,连应答也不如早前那般神色自如,栾道商犹豫了半晌,方才灵光一闪,想到了该如何编排栾茗。
“王爷,正因王妃是末将的侄女,末将才了解她的心性啊!按说她要只是有些姑娘家的小性儿,末将断然不至于如此贬低她,实在是末将这侄女城府太深,又是个极为狠辣的性子,末将才忍不住想要提醒王爷一句,不要被我这侄女给欺骗了!”
狠辣?城府颇深?
历晖年一时竟也未想出性子如此有有什么不妥当的,与有些歇斯底里的栾道商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从容,言语也如说笑一般:“那不妨栾将军告诉告诉本王,茗儿到底都做过什么恶事,能让栾将军如此急躁?”
“这!”
栾道商被历晖年这么一促狭,方才发现自己的确因说教不过历晖年而有些冲动,便缓和了会心中的慌迫,思索着该如何让历晖年相信栾茗的确是个恶毒且富有心机的女子。
“王爷怕是不知,早前末将这侄女在府中住着的时候,便时常依仗着自己是栾家嫡长女的架子,三天两头惩治府中不对她眼缘的婢子!早前她院中一个名为巧英的婢子,就因为侍膳晚了不足一刻钟,末将这侄女就将她倒吊起来饿了三天三夜!”
他这一时急迫,便将府中其她三位小姐的罪责强加到了栾茗的身上。
“府内上上下下那么多婢子,便没有几人敢说自己未受末将那侄女的欺侮的!有的受不下了她羞辱的婢子,索性便自缢了断,甚至有投井自尽的,王爷细去想想,若非王妃彼时打压太甚,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婢子因想不开宁愿寻死也不肯再伺候她呢?”
“竟如此骇人?不知还有何?”
栾道商有些吃惊于历晖年竟将他所言听进了耳中,连忙是点了点头,继续规劝道:“自然,这些都是卖了死契的婢子,折腾来折腾去,也无人管她们。可五小姐到底还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姊妹,同样未少受她的苛责,只因王妃她害怕被夺走宠信!”
“可本王瞧本王的王妃安分的很,前些日子还为王府中不少的婢子拨了探亲假呢。”
哪怕未与栾茗相伴数日,单只凭那夜初见,历晖年便可确信以栾茗在本家的地位,还放纵不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