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我今日尚且称您一声祖父,今日我携世子殿下来府中为您贺寿,您便敢让世子殿下在栾家出了如此大的岔子?今日,您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瞧这府中池边来往婢子小厮倒也多,竟无一人来救世子殿下,也不知是祖父管教不周,还是——祖父管教的太好了些?”
栾茗的这一质问于栾珏来说毫无疑问是当头一棒,又因栾芝与栾珊一事心法,实在是没什么好气儿:“自己照看不好孩子,倒成了老臣的不是了!”
栾珏格外不满的瞪了栾茗一眼,才想起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将对方扯拉的衣衫褴褛,甚至是蓬头垢面的栾芝栾珊两人分开。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二位小姐分开!栾家莫不是养你们吃白饭的,便如此看着你们主子打成这个模样!还看着?快去呀!”
他心中仍是咽不下这口气儿,只怕让府外人瞧见;然而一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评头论足的声音,栾珏这心是凉了大半截儿。
四五个婢子一齐上前去搀,方才将十分落魄的栾芝与栾珊两人扯了开,不仅如今还在叫嚣辱骂对方这一点极衬二人的性子,就连彼此互不逊色分毫的伤势就足以看得出,任谁都不肯吃这个亏,要么我吃的亏更少些,要么你也别想好过......
偏要分一分胜负的话,还是要属栾芝,毕竟她给栾珊留下了一个红肿的眼圈,乃至是足以落疤的皮肉伤;从栾珊脸颊上挖下的血肉,如今都妥善的藏在她的指甲缝中,泛着腥红。
“你瞧你,这叫什么样子!枉我当初费劲家产为了保你,你、你.....孽障!”
栾珏指着栾芝衣衫不整而香肩半路的模样大发雷霆,旁人倒也只当他是受不了如此折损面子的事,要在众人面前行驶家法,却未料到栾珏指着栾芝磕巴了许久,竟然被气晕了过去。
被人搀扶起身的栾芝何止是浑噩二字便可概述的,以往准要与栾珏置气的她不仅没有任何感受,反倒是露出了一抹难以言语的笑意,来彰显这一次的胜利。
栾芝硬是从搀扶她的婆子手中挣了出来,却与后知后觉的站起身的贴身婢子吓了个正着,她仿佛又瞧见了苏子那张让她恐怖又心虚的脸。
她仿佛又看到了苏子七窍流血的掐着她的脖子要让她偿命的景象,亦或是苏子替她吊好白绫,笑吟吟地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三尺白绫下,甚至是帮她将头套了进去的景象。
婢子被栾芝冷不丁的一跌也吓了个踉跄,她赶忙就要去搀扶起栾芝,关切道:“小姐,您这是怎么?您这脖子......”
“滚!给本小姐滚!”
栾芝非但是不领婢子的情,甚至是恶狠狠地将人染血的手打了回去,咒骂道:“你不去九泉之下投胎,来祸害我做什么!你明明...明明本来就该死!又凭什么怪我,日日夜夜的来缠着我不得安宁?”
“小姐,您在胡说什么呀?奴婢、奴婢是紫苏呀!”
婢子刚俯过身,就被连滚带爬想要窜起身的栾芝一把推倒在地,而栾芝则是叫嚷着“别缠着我、你去索别人的命、不要怪我”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就要往池中跳,拦都拦不住。
这晚夏时分的池水就身边流过呀,就如同数百把锐利的小刀子在身上割似的。
栾芝又是个不会水的,如同走地鸡一般在水中卖力的扑腾了两下子,便已经精疲力竭了,渐有下沉的迹象,嘴上的叫嚷却未停下:“你、你放开我!我知道当初不该害了你,可我也,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苏子,你我情同姐妹,你便不要再这般折磨了,我烧纸钱给你,烧纸元宝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烧给你,苏子,你先撒开手......”
如此滑稽至极的景象,就连坐在岸上发怔的栾珊都是瞧得一愣一愣的。
栾茗似乎是从中瞧出了什么蹊跷,刚要开口,便被历晖年冰冷的指尖抵住唇角,示意她噤声,直至带着清成离开府中后。
“方才想问本王些什么?”
“王爷竟连我有话要问都瞧出来了?不过王爷既然连这个都瞧得出来,应当也能瞧得出我想问些什么。”
栾茗看着坐在马车边朝她笑的清成,对历晖年的信任又增长了几分,她也是刚刚抱着清成的时候,才发现清成根本没有被冻晕过去,而是在装晕。
历晖年看了一眼栾府门外在顷刻间四下离散的官员,轻声道:“回马车中再说罢。”
要想在朝堂中站的长久,就必然要学会一个本事——趋吉避凶。
今日栾家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又添上了一条懈怠世子殿下的罪名,谁还敢掺和栾珏的寿宴?可不就是四下逃散了。
“本王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茗儿啊,不错,的确就是本王所为,只是本王也未料到随茗儿回本家一次,就能用上这新调配出的凄情粉。”
“凄情粉?”
“毒性不强,但足以乱人心神,原本是抓了一把给清成留着防身的,未曾想到他竟学的如此之快,还学会了“对症下药”。”
“不愧是本王的宝贝儿子。”历晖年疼爱的揉了清成的头,温柔道:“看来清成很有继承本王医术的天赋。”
“这是自然的!”
一向谦逊的清成每每遇到了历晖年都要变成一副不经夸的模样,只差没有两手叉腰,哼哼“不愧是我”了。
清成边接受着历晖年的夸赞,边从自己精致的小腰包中掏出一个个未曾标注的瓶瓶罐罐,向栾茗解释了起来:“这个是爹爹说可以治风寒的药丸、这个是爹爹说可以避阴寒和潮湿的,所以清成方才才没有事!唔...这个是用来治摔伤的,但是清成还没有用过,还有这个,这个......”
“还有这个!这个就是清成今天用的,爹爹说可以让想要伤害清成的人看到很害怕的东西,然后就伤不到清成了!真的好厉害!”
“你没事便是最好的,至于日后的事呀,清成可以慢慢想,是想要做和你爹爹一样擅长医术的人,还是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自己决定。”
“嗯!清成知道啦!”
清成笑盈盈地扑到了历晖年的怀侧,嘴里犯着嘀咕:“清成果然就成为爹爹这么厉害的人就可以了!不过爹爹这么厉害,清成应该要和爹爹差不多大的时候才能这么厉害,唔.....我算算。”
他垂着小脑袋十分认真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是被莫大的难题困了住,只好委屈的向历晖年怀里钻了去。
“清成只需要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学到很多了呀,因为你有爹爹教你,所以一定学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