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及晚上的一段时间,便是被他抽出来做假账了。
因杨十四所择的茶楼与历晖年在隆州的宅院并不算远,两人便索性是漫步而去,也当是散散心。
隆州的街市十分热闹,有各式各样的吃食,也有千奇百怪的玩意用来玩乐,虽是小城镇,但胜在了这般惬意的日子。
那茶楼就在街市的最当中。
“王爷仔细,这台阶颇陡。”
栾茗仔仔细细的提醒着历晖年小心,自己却是被人牵着,生怕磕碰了。毕竟是他的宝贝。
那茶楼里竟没有其他茶客。
栾茗探过头进去仔细瞧上了两眼,的确是空空如也,寂静的奇怪,她刚回过身想要与历晖年道一声奇怪,就听了身后异想。
好像是脚步声。
“你才当小心的些。”
历晖年揽着他的肩颈向后退出数步远,如此突然的跃出,栾茗根本来不及反应,何况眼边刚刚擦过的一只匕首。
再近上一寸,这匕首就足以割破她的眼睛。
那匕首最后是扑了一个空,最后落在了对面酒楼的梁柱之上,木屑飘落满地。
“发生什么了?王爷.....”
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栾茗又被历晖年挡住了双眼,多少也猜出了有些不对劲。
“茗儿,别怕,不要睁眼,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本王不想让这些入不得眼的东西脏了你的眼。”
栾茗几乎能感受到历晖年心口的悸动,以及历晖年从衣领间摸出所藏银针的动作,她在历晖年怀里缩了缩,任由历晖年带她躲闪。
因为栾茗知晓此时躲在历晖年的怀中,他绝不会让她出事,至少,她心里会因历晖年的存在而安心不少。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些,栾茗微微蹙眉,这尚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就有人敢当街行刺,未免太过张狂了点。
以至于看到溅在她眼前的红,让她有些适应不过来,以至于有些恍惚,甚至是惊恐......
可是历晖年受了伤?她急了。
想起方才的一幕幕,栾茗心中始终留有余悸,她如今虽知晓了历晖年并非真的无权无势,可眼睁睁的看着历晖年与江让两人联手斩获了十几名死士,让栾茗确信,历晖年绝不会是这般看似云淡风轻的人。
历晖年交代了一声江让晚些去查探今日当街行刺的死士是什么来头,便陪着栾茗来二楼雅座赴约。
二楼雅座之上,杨十四正与何大人有说有笑的饮茶,似乎并未意料到两人会平安来此。
何大人惊愕的眼光,仿佛是在看从地府中逃脱回人世间的恶鬼。
“王爷,又见面了,还真是巧啊,不知您这今日来是做什么的?总不会也是来喝茶的吧,这隆州可不比京中,大抵没什么能入您口中的茶。”
何大人戏谑的笑了笑,似乎已经将挖苦两人当作了乐子。
杨十四似乎不满于他这一点,只是瞥了何大人一眼,便打起了圆场:“今日是我邀的客,何大人没什么事,就先请回吧。”
何大人竟也不满起了杨十四突然下的逐客令,然碍于面子,并未多言,十分识相的就走下了楼梯,被十几具腥红的尸体吓晕在地。
“时隔多年,未曾想到杨某竟还有机会见到大小姐,实在是不胜感慨,想必这位就是大小姐的夫婿了。”
“人生在世,总是要瞧见的。”
栾茗淡淡地,也是直截了当:“杨叔既然还认我这个大小姐,便不要再说这些了,不若先将账本递来让我瞧瞧。”
“是,是我这记性不如一日,光顾着感慨,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杨十四从一旁取出了扎着墨绿绢布的账本,纸质极新,连墨都是新添上去的颜色,寻常账本都该是因时常翻页而卷边泛黄的模样,这本却是崭新至极,犹如未曾写过。
“杨叔是觉得父亲多年来对你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可以如此敷衍了事了不成?您若拿这个说是账本来哄我,只怕我不能信服。”
栾茗微微有些怒了,这账本假到了什么程度?
几乎每一眼都能瞧出其中的纰漏,或大或小,或轻或重。
与其说这是做出来的假账,不如说这个是杨十四为敷衍栾茗而赶工出来的账本书,可笑至极。
杨十四似乎也未料到栾茗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只好是先唬着:“大小姐不知,这每年给大哥查验的账本都是要妥善藏好的,若是太新了点,也并不奇怪......”
“我几时说过是因账本太新了的问题?”
栾茗将账本狠狠地甩在了杨十四的身前,又怒又恨,怒的是杨十四两世都对不起栾家,恨的是杨十四将栾道成的真心相待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我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将您当作长辈,尊一声杨叔,父亲多年来对您庇护有加,铺子上的差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这账本之上极为明显的纰漏都可视而不见,你未学会什么叫知恩图报,反倒是将得寸进尺学了十成十!”
“大小姐倒也不必说的如此难听。”
栾茗的一番话就如同响亮的一耳光抽在了杨十四的脸上,他的脸色阴沉至极,仿佛覆盖上了一层乌云那般,下一瞬就是要大发雷霆。
然而杨十四的冷静,正好印证了他城府颇深的心性。
“杨某与大哥是结拜兄弟不假,这几处商铺都是大哥的家产也不假,可这么多年我与大哥风雨熬了过来,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啊!若真按那些个廉明清正的法子去做生意,几时才能有今日这般富贵?”
杨十四冷笑了声,所言竟对栾茗毫无防备:“虽说在大小姐眼中,官商勾结或许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可杨某是商人,不是圣人,我只想赚更多的钱,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杨某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帮着官府抬一抬物价。”
“托杨叔的手,隆州难道不是已经有很多人因米价太高而食不果腹,最后只好咽了气的?”
栾茗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想理会一个人过,杨十四这厮最不得她理解的就是这人的话乍一听好像有几分值得让人相信的歪理,细去想了,才知什么都不通顺,不过是一派胡言。
“您的确不是圣人,我更不是,大家都是俗人,取之有道的财,又有谁会不想拥有?只是杨叔这法子,未免太过低劣与下作。”
她顿了顿,寸寸试探着杨十四心理防线的极致,妄图将其心神中的理智击溃。
“可不就是您亲自夺走了那么多人活下去的机会,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我不想说杨叔的任何不是,毕竟您想如此做,也没什么不对,这些都是您自己的选择,您自己选择的赚不义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