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茗又抹了几滴眼泪,方才起了身,这次却主动的牵起了历晖年的手,向屋外去。再回去见那几人之时,满座宾客已然散去,却是格外的热闹。
“还没醒?”
慕天捷盘腿坐在了椅上,满面厌嫌,待瞧见了栾茗,方才露出欣喜,唤道:“师妹!你可有好些了?”
是了,慕天捷向来是这样凉薄的性子。
栾茗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慕天捷从始至终都是生性凉薄,而自己于他,哪怕是如今,都没有半点喜爱可言,归究到底,不过也只是在他手中溜走的玩物,让他感觉受到了挑衅罢了。他所喜欢的,从来都只有不得,爱而不得。
“世子殿下,慎言。”
栾茗面不改色的提点着慕天捷叫错了称呼,慕天捷愕然之情显于脸上,看到了栾茗始终与历晖年紧紧相牵的手,慕天捷才知自己果真是已经开始介怀起了栾茗从他的身侧离开。
“好。”
他笑了笑,甚是自嘲,仿佛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方才逼迫自己道一声:“王婶无事便好。”
至此,慕天捷便再不理会栾茗了。
他又回过了身,下令命持鞭的侍卫再落鞭在狠一点,那持鞭的侍卫点点头,便与另一配合十分默契的侍卫知会了一声,一桶津着冰块的冷水就这么泼在了栾寻的身上。
换了寻常人,这会儿早就哭着在地上打滚了,栾寻却如同不知疼似的,不仅面露春风,甚至还在地上扭动着身子,一寸寸厮磨着自己绯红色的皮肤,便是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的腰背间,也丝毫不受影响。
栾珏心如刀剜,痛在已身,痛的却是如此丢人的事,他日后该如何善后?这个脸是丢出去了。
想到如此狠厉的情毒本是栾寻想要下在自己身上的,栾茗便打了个冷颤。想想她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与栾寻没什么怨尤,这人的性子还真是凉薄至极......
“王爷。”
栾茗顿了顿嗓子,道:“妾身想回府了。”
“再睡会儿。”
历晖年将自己的披风为栾茗当作了毯子,仔细地披在了栾茗的身上,栾茗只瞧了一眼,便又睡下了。回府的路尚且还长,总不差睡上这一时半会的,可他害怕栾茗受了风寒。
偏偏栾茗是个十分实在的姑娘,答应了再睡会儿,便真的是直至回到绥阳王府后,都未曾醒过。
“王爷。”
府中总管二叔见历晖年回府,便主动唤了声,又细去瞧了两眼被抱在怀里栾茗,感慨一声王妃真是好命。历晖年倒是连答复都省了,只是点点头,生怕惊醒栾茗。这丫头与他睡得一样轻,倒是难遇见。
历晖年将人放在了床上,便又抱着清成回房,清成倒是懂事的,知历晖年要抱栾茗回房,便一声不吭的走了好长一段路。
清成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过来针入静脉之疼,才施了几根针就已经将自己的两条小眉毛挤得严严实实的了,连嘴唇都被咬出了渗着血珠的口子。
“疼便说出来。”
“不行。”
“怕什么?”
历晖年低头分拣一会要为清成外敷所用得上的药材,他是想给清成留些缓和的时间。
“说疼的话,爹爹和娘就会很担心!娘如今已经很难过了,清成很害怕再给她添什么不开心的事。毕竟只要清成咬咬牙,就可以挺过去了!”
清成所言甚是认真,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不过是用来安慰人的罢了。
“你与你娘一样,若是疼了,便应该说出来,这样爹爹才知道清成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会难过,才能帮清成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收拾干净。就如这施针似的,清成说了疼,爹爹才知日后该将施针的力道调节到什么程度。”
历晖年轻俯身在清成的身前,又宠信地摸了摸清成的头,安抚道:“若有谁欺负了你娘,清成也要与从前一样,来找爹爹告状,爹爹才能保护你和你娘。”
“清成知道了!”
清成一知半解的点了头,片刻的功夫,历晖年竟已为他施好针了,这才不过是他走了一个神的功夫。
“那爹爹觉得今日栾家的那位姨姨算不算欺负了娘?”
“为何这么说?”
“因为清成知道今日在栾家被陷害撒泼闹事的,本该是娘,而不是那位姨姨,爹爹,清成说的对不对?娘一向很讨厌这些手足间的勾心斗角,她从来没有想过害别人,可她们对娘从来都不好。”
历晖年不语,只是坐在清成的身侧将人瘦弱如只有一尊白骨的身子揽进了怀里,劝慰道:“你倒也瞧出来了。”
“清成自然是要瞧出来的,若瞧不出这些,日后如何才能与爹爹一起去照顾娘?爹爹,清成曾经做过一个梦!您要不要听?”
清成认真的看向历晖年,若说是他与栾茗重生了,历晖年也定会当做孩子的玩笑话,倒不如说是曾经的一场梦了,不是说孩童的梦都出人意料的很准?
“说吧。”
历晖年见清成来了兴致,便也不拦着,边是听着,边是去替清成敷好了腿边的草药。相处数日,最让他吃惊的莫过于清成虽然出身极差自小在阴寒的地方长大,又落了腿疾,可恢复的却比寻常人要快了不知多少。
“嗯!那清成便说了,如果爹爹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要觉得奇怪!毕竟清成只是做了一个梦罢了,清成也总做其他的梦的。”
历晖年点点头,替清成诊治好了腿,便耐心的倚在一侧,听清成细去说到底梦到了什么。
“清成梦到了娘以前是很尊贵很尊贵的人!但是娘对所有人都很好,对身旁的人很好,对姊妹们也很好,从来不会欺负任何人,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对娘不好,连清成当时的爹爹都对娘很差很差,娘每天白天都会是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到了晚上,就会一个人哭。”
“那清成可梦到自己了?”
“梦到了!”
清成迟疑了会。
“清成在梦里就好像是在一旁默默看着一样的,看不懂,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娘时常哭着抱着清成说,人情凉薄,日后要小心。那些,清成仍是不懂的。可等清成明白的时候,已经不能再保护娘了,还好等清成醒的时候,就真的遇到了娘!爹爹觉得神奇不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