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月色别有一番滋味,清冷又高洁。
裹上大棉衣,我和陈言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夜是那么宁静,宁静的只听到两双鞋子踏着石板路的声音。
走出了老远,陈言问我“看过雪地里的月光吗?”
“没有,怕冷。”
他握了握我的手,“是挺冷的。”
我把手缩了回来。
“我一直想看雪地里的月光,却一直也没机会看。”他接着说“没想到你会约我出来看月亮。”
“总好过俩人在房间里打电话吧。”
“读过晚明张岱的文章吗?”
“哦,说来听听。”
陈言背着手念给我听“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背完了,他定定地看着我说“我若独往湖心亭看雪,一定是思念一人而不得。小贝,你能明白我吗?”然后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我也感到难过“陈言,也许有一天我会陪你一起去看雪地里的月色,但是雪本来就少有,加上月亮,那种境况怕是也难得。”
“你想说什么?”
“雯月难逢,彩云易散,这世间美好的东西都难得。”
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半晌他才说“你喜欢这个小镇吗?”
“说不上来喜欢不喜欢。”
“是因为梁夏带你来过的吗?”他说“我不喜欢这里。”
俩人并排站在小河边,陈言看着河里的月亮说“小镇看起来是很美啊,可是谁知道这月色掩盖下有多少罪恶。”
“说严重了陈言。”
他抿了抿嘴“不知为何,我每次来都觉得心底深处有点不舒服。”
“怎么会呢?难道来玩的时候被黑店坑过!”
他笑了起来,“我这样的四好青年,谁忍心坑我啊!就觉得很多年前就在这里发生过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
“那具体是什么呢?”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就是在这个小镇里,你穿着大红嫁衣向我走来。”
“还大红嫁衣!”我故作夸张地说“这可是深夜哎,你可别把什么东西给招来。”内心却是风起云涌般的翻腾起来。
他把脸转向我,认真地说“我真的记得清清楚楚,就在那里的一所房子里。”他用手指向梁氏故居的方向。
然后他几许焦虑几许失意地说“你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吗?你相信吗?”
我连声说“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大声?”
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也不知道,好奇怪的感觉!”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无声地看着他。
他轻笑了一下“吓着了吧!瞧我这桥段编的可好?这演技怕是可以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了。”
我也陪笑了起来“就您这颜值肯定是男主角啊。”
他说“是嘛,那你觉得我和梁夏谁更帅?”
“你帅!”
“不是真心话!”
“因为你会背诗给女人听啊!女人嘛都喜欢这样的小浪漫,所以你就更帅一点。”
他淡淡地笑了笑“刚刚背的不是诗而是文章,也许梁夏背起来会更有诗意些。”他用手碰了碰我的脸“小贝,你的脸好冷,我们回去吧”。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让我穿上,我不要穿。
“你自己穿着吧,脱了不冷吗?”
“没事,我不冷。”他握了握我的手“你看,我比你手热。”
我顺从地穿上了他的衣服,他说“小贝,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人总要往前看,梁夏离开有两年了吧,你不能一直沉溺于过去的。”
“没有,这里安静,我是来看书学英语的。”
“学英语?你英语是够烂的。”他笑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我说“陈言,安妮有没有向你表白啊?她说过你是一个不错的丈夫人选。”
“你听她瞎说,我跟她象兄弟一样哪里会结婚呢!不过安妮真是一个好女孩,只是能配得上她的不多。”
“能配得上你的女孩子也不多,你俩就不考虑一下?”
他盯住我的脸看了一下“我哪有那么抢手?快没人要了。小贝,等我到四十还没结婚,你会要我吗?”
“会的。”
他愣了一下“这么爽快?”
我说“我这人仗义!”
他无声地笑了笑,“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一时可能戒不了,你不要有负担。”
到了旅馆,陈言站在门口对我说“小贝,你要是多住两天就多住两天,但是记住到火车站的时候尽量不要打黑车哦,要是只有黑车上车前把车牌号告诉我。”
我哈哈笑出声来,连连点头“知道了,陈先生。”
他也笑了起来,“那么你再睡一会儿,我回去了。”
我送了送他,眼看着车子驶离才又上楼来。
看天色还早就又睡去,睡意朦胧中听到“邦邦”的敲门声,谁啊?这个时候,我翻了个身懒得理。
门一下了自己开了,借着晨光,我看见梁夏走了进来。
“梁夏是你吗?”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遥遥地看了我一眼说“小贝,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没起床。”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你别走,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这才看清楚门口之人穿的是中山装,他不是梁夏。
又陷入那个梦里了,也好,能看到季轩也好。
我跳下床跑向他“季轩,你回来了。”
他淡淡一笑“我是季康,你很少认错我俩的,你这是想他了。”他温柔地说“别担心,季轩会平安回来的。”
“季康?”
“怎么了?”他抬起脸来注视着我。
“没事,我想知道这地方是哪里啊?”
他有些惊讶地说“大姐家呀,昨天我们一起来吃饭的你不记得了?”
“就咱俩一起来的?”我有些疑惑。
“不是。”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小贝,我要回南京了,今后你多保重。”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我说。
他待要说些什么,只听得楼下梁妈妈厉声地说“季康,你待在楼上做什么,还有没有规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