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虽然不亮,却也悄悄行到天空的中央,已经不早了。按道理,宴会早应该散了,毕竟东襄是公主,这么晚了还在宫外,总是不太好的。
殿下刚刚想与徐丞相辞行,就看见徐公子也站起身来了。
“我送殿下回去吧,正好顺路。”
小驴儿怎么样也想不明白,徐公子就住在丞相府,殿下出门向东,顺了哪门子的路。
“也好,思武送送澄坤吧。”
“在下也一起吧。”卫旻向徐丞相行了一礼。
这般突然插话着实太礼貌,不像是卫先生做的事情。不过卫先生是山野之人,又不羁俗世闻名了整个洛阳城,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等小事,何必劳烦卫先生。”徐思武与卫旻向来不对头,这回直接呛声回去。
“本宫正好有疑,想与卫先生探讨探讨。”
“好,既然澄坤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一起吧。卫先生,可以吗?”
“好。”
出了徐府,不见了粉墙黛瓦。洛阳城的大街上没有徐府那么诗情画意,东襄却平白松了口气。
马车上面,三个人离的很近,因为避无可避。这辆马车是徐思武的,车窗很大很大,都快要抵上车门的大小了。
“说吧,什么话?”
“澄坤猜出来了,那为什么还要与这小子一起?”
东襄心里是明白的,卫旻在的时候她就很安心。但是这个话是不能对徐思武说的。
“卫先生不是顺道吗?”
徐思武知道这不过是搪塞他的借口,也不戳穿,笑笑就过去了。
“石逡好像要动手了。”
“为什么是石逡?我那个舅舅呢?”
“徐麟还在观望,好像准备来软的。”
“看出来了,今天他那个侄女,可真是献丑了。”
“别急,我这个阿耶,应当还有后招呢!”
“什么后招?”
“这我就不知道了,边走边看吧。”
“所以,徐公子过来就是与我说这些的?”
“嗯。”其实,不只有这些,徐思武知道,不仅想和东襄说说事情,更想和那个人再走一段路程。有些话他不敢说,因为有些人,越推越远。
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徐思武好像终于鼓起了勇气似的。
“澄坤,想什么呢?当然不止这些,我那个丞相阿耶整天里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那个,我这些天在徐府里面都快要憋坏了。不说了啊,我先溜出去了,我的那个桃花,还在萃红楼里等着我呢。”徐公子说完,悄无声息的从那个大大的车窗钻出去,连小驴儿只看到了徐公子的一个背影。
黑夜里,有个人默默看着那辆马车远去又远去。澄坤大概是真心喜欢那个人的吧,真好。
“徐思武走了。”
“嗯。”东襄想了想又说,“他是个好人。”
“嗯。”卫旻想着,徐思武当然是个好人,他不傻,看得明白。
卫旻只说了一个字,东襄有点接不下去了,正好,她也不想接下去了。东襄和卫旻各自做向一边,看向窗外。
“香香,你记得你过来的时候走的是这条路吗?”
“啊?我不知道啊。”这话是真的,她东襄经史子集,差不多别人能叫得上名儿的,基本都有涉猎。可是唯独不认道儿,除非是走了好几遍的那种路。
“不对,有问题。香香,你那两个侍女呢?”
“你是说杏杏与小驴儿吗?她们俩没有跟在后面吗?”
“没有。”
“坏了,这个车夫八成有问题。”
“怎么办?跳车吗?”
“别,再等等。刚刚徐思武出去的时候没有多少声音,那个车夫一定是以为他还在上面。徐麟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宝贝得很,我们再等等。”
卫旻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东襄几乎要凑到卫旻身边才能听到。
“车夫走了,我们下来看看。”卫旻先跳下了车,然后才过来伸手拉东襄。
东襄下了车,外面只有一个院子,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荒山野岭,真的一点人烟都没有吗?东襄不死心,还想再走两步看看。
“香香,别看了,没人。”
“啊?”
“徐麟既然敢带人来这里,就都是安排好的,大概明天早上,才会有人过来。”
“那怎么办?”
“我们先进屋吧,找个落脚点,再想想怎么将计就计。不过应该我们俩没有事,徐麟想的是逮着你和徐思武独处,如果发现是我,毕竟对徐家是不利的。”
“那我那两个丫头呢?”
“这就难讲了,我们两个还要稍微好一点,她们……不过你们那个杏杏,我看无咎藏得挺深的,就看咱们的晋王殿下有没有本事了。”
东襄知道卫旻是什么意思,她们现在能不能出去都不一定,而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屋子里面还是很好的,该有的都有,只是东襄和卫旻都不敢用,只能蜷在屋子的一角,只当做这屋子单单是用来避避风雨的,今夜下了雨,又刮了风,饶是屋子里面也是很冷的,东襄何尝见过这样的阵仗,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
进了屋,东襄才知道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卫旻,你冷不冷。”
“不冷,我把外衫脱给你吧。”
“我不要,你骗谁呢?手都冰凉了,我们离得近一点吧。”
“嗯。”
“我好想点香啊!可是不能点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卫旻虽然不是皇室中人,但是大大小小的腌臜手段也不是没听过。
“你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吗?”
“这么冷的屋子,我可没有住过。”殿下想了一会儿,“对呀,就是这样的地方,脏的不行,偏偏还要弄成冠冕堂皇的模样。”
“可是你舅舅至于这样要毁了你吗?”
“我也觉得不至于,可是现在不就摆在面前的事吗?皇室,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亲情的,这个本宫是从刚刚生下来就明白的道理。”
卫旻看着眼前这个笑中含泪的小姑娘,突然之间觉得有点心疼。这个小姑娘,在外人面前那样风光,有手段,却真的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