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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我送走她(散文)

早晨的天气有些抑郁,如同这个时节情绪不稳的深圳。

过往之不可追,如同点燃的烟,眼看着一点点烧尽,再寻不回完整。人的一路,总是要面对各种残缺;成长总需要代价,有人多,有人少,却总缺不了。残烟飘入虚无,蓦然有些似我此刻敲字的指尖,思绪带动手指,或手指牵动思绪,刻意为之,反而不和谐,凭意随性,才得最贴近心情。

也常常想,如果留在身边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想必是非常幸福的。

也常常想,如果真能时间重回,我又是否能做得更好?

答案未知。

不经历过,谁能懂得;知识由书本学得,感悟只能自己走过。

因为欠缺而残缺,因为残缺而遗憾。自心底而言,总在自责当初的不知、不动、不懂,赋予她生命,却未尽人父之职责。

好吧,总之我送她离开这座城市。

马未都说人的一生应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趋利,追求物质上的温饱;第二重是趋名,追求精神上的愉悦和寄托;第三重是安放灵魂,追求内心的平静与超脱。回顾从为人父这些年,自省一下,哪一重都没活明白,因无知而无畏,因无畏而无觉,想法总比行动多,把自己安放在一个舒适的角落,理由、借口总是无穷无尽,所以反而理直气壮,反而肆无忌惮,反而一叶障目。生活,被我过糟了。我以为的宁静终究是我以为的,当送站口再看不见她的身影,心情突然沉重,好像天空突然缺了一角。

应该是缺了一角,洒下的雨水模糊了车的前挡,也模糊了我的归程。

突然我懂得了关于时光和珍惜的道理,我感到很沉闷,于是我打开车窗。

好像我懂得很多道理。

譬如我知道,痛苦是一定会存在的,我们一生,也必然会遇到痛苦。有一些可能会出现的,比如财务危机、情感危机;有些是必然出现的,比如犯错、疾病、死亡……这些都带来痛苦。我也知道试图逃避一切痛苦的企图,都是脱离现实,务实的做法是,当痛苦发生时,想想它的意义所在,它一定有意义。

肯定是有意义的。

任何人的痛,或者延伸一下,任何关于感情的东西,总是在别人那里找不到答案的,没有共性,大多数人适用的答案,或许对你而言,根本无用,甚至不值一哂;我们都是在演绎一场没有剧本的情景剧,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只是在剧中尽情找寻和释放。以前常常犯一个错误,总是把自己以为的最好的最对的教给别人,甚至强烈地让人认同和接受,后来,我改了。

还是有意义的,若非分离,或许我还未能真正体会到自己所做的不足,或许我还以为陪伴孩子的机会很多很多,或许我还未察觉生命中那一些应该珍视的东西已经消耗在过往里。如同被雨冲刷过的马路,已经找不到走过的车辙。

懂得道理也是一个好事,这个世界是三维的,看哪一面都是不完整的,道理的核心正是这个把三维变成二维的东西。于是我们都知道,在痛定思痛之后,需要改善和改进。

她是幸运的,她虽然被外婆带着,却很少感受到父母不在身边的欠缺,她的母亲总是时时记挂着她的一切,还有个更疼爱她的外公,捧在了手心上,给出了达到极致的关爱。这些我必须感谢,他们填补了我的缺失,我也必须铭记,待女儿长大,我也会让她铭记。

父亲这个词,人们常用厚重来点缀。现在我知道,这份厚重,不仅仅对子女而言,也是对父亲来说的。

是时候把借口和理由剔除出去了。

是时候把道理换成行动了。

是时候把该珍视的好好呵护了。

过往的路走不回去了,但是你看,你可以掉头,驱车去捡拾你遗漏的美好。虽然场景变了,总归是有益处的。

谁都希望打开记忆的相册,看到的是美好的相伴,不愿意总是残缺的孤独。

我应该上路了。

我相信。这话只需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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