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弯月。
挂在树梢的弯月。
树下却无赏月人。
公子府里一盏孤灯,白色的纱窗上映着一个长长的孤影。
上官铃儿手里端着一只莹润如玉的白瓷碗走进书房。
“尘哥哥,喝点莲子羹吧。”
慕容尘接过上官铃儿手中的白瓷碗,用银匙舀了一匙,又放下来,将白瓷碗放在桌上。
上官铃儿见慕容尘愁眉不展,关切的问:“尘哥哥,叶子妹妹的案子可有线索了?“
慕容尘摇摇头说:”小乞丐身边所有人都调查了,没有疑点。“
”唯一的疑点是叶子不可能杀他。“
慕容尘点点头:”叶子手上拿着玉佩,小乞丐见了临时起意,突然去抢也属正常,但叶子绝不会杀他。“
”那把刀呢?可有查过?“
”那把短刀是把普通的刀,街市上所有卖刀的铺子都去询问过了,都说没有小乞丐买过这种刀。”
“虽然是把普通的刀,却来路不明,会不会是叶子妹妹平时用来防身的刀?”
慕容尘倏的抬头,眼里射出寒光:”叶子有冷香保护,何需佩刀?“
上官铃儿被慕容尘凌厉的语气一斥责,不由得一怔。
慕容尘见上官铃儿半天不说话,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刚语气太重,叹了气说:”铃儿,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上官铃儿幽幽的说:”尘哥哥,叶子妹妹就那么重要吗?“
慕容尘怔了一下,看着上官铃儿的眼睛说:”叶子姑娘是我公子府的客人,如今她无依无靠,我怎能眼见她身陷囹圄?”
上官铃儿垂下眼帘,低声说:”尘哥哥,你也别太担心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连数日,十月都没有被提审,大概是慕容尘对大理寺施加了压力,一日三餐饭菜都是由冷香送进来,并且叮嘱十月除了冷香送的吃食,不要吃任何人送的东西。
除了住的环境差点,没有行动的自由,倒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太无聊了,如果是在外面的世界,说不定至少有手机或是电视看看。
冷香有时也陪着十月说说话,不时也带一些小玩意,花花草草给十月,说是慕容尘怕她在牢房太闷,带给她玩儿的。
这牢房的配备设施虽然是太差了点,但坐牢能坐成她这样,估计也是少见。
慕容尘隔三岔五也来看她,就是案件没有进展,令人丧气。十月心想,我不会在这里坐牢坐一辈子吧?惨了,就算不是死刑,也变成无期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找到回去的方法,就陷在这牢房里了,唉!十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冷香听见十月叹气,以为十月又在担心了,说:“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公子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他要是能想到办法,早就想到办法了,至于关这么些日子么?”
“姑娘你是不知道,公子背负着多大的压力,这些日子都瘦了。”
“是吗?”
冷香肯定的点点头。
十月侧头想想,自己还真没注意到慕容尘瘦了没有,想想自己也太没人情味了,人家在外面为自己奔波,自己还在怪他,太不应该了,想着出去以后,要怎么报答他,要不,给他做顿饭吧?嗯,不好。做饭这种事情好像是夫妻情侣之间才做的,那送个什么东西给他吧?不好,不好,在古代送东西好像是订情物之类的意思。
冷香好奇的看十月一直走来走去,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对了你刚刚说公子背负了什么压力?”
“公子为了你,强压下案子不准审理,已经有多位官员不满了,说公子徇私情,罔顾律法,还说公子是被妖女给迷惑了。“
”妖女?“
十月好笑的说:”我又不懂秘术又不会施法术的,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怎么就成妖女了?倒是你们会呼风唤雨,会变来变去的,你们这些人才是妖!”
冷香困惑的看着十月说:“姑娘瞎说什么,我才不是妖,幻术也不是人人都会使的,只有炼至七层的秘术师才会使幻术,而且秘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的,普通的百姓是不懂秘术的。“
”哎,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使用幻术杀了小乞丐?”
“幻术是可以变幻出很多东西,也可以对阵杀敌,但不能使人自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将那个人控制了。”
“你们的秘术能控制人心吗?”
冷香摇摇头:”据我所知,不能。”
“我听说莲和玄都不是人类,那轩和尘是怎么控制他们的?”
“莲和玄不是被世子和公子控制了,他们是心意相通,同呼吸共进退。”
十月表示不懂。
“莲是修成人身的精灵,又和主人日日同修秘术,所以可以和主人心意相通,就像最亲密的伙伴,世子想做什么她都知道,不用世子吩咐,她就已经做好了。”
“哇,好厉害!”
冷香继续说:“玄是女娲补天的五色石中的青石,天生具有灵性,不知是如何修成人身的,后来机缘巧合,被先祖所得,如今也是和尘公子同修秘术,所以……”
”所以也和尘心意相通?“
”正是。“
”那其它秘术师呢?“
”离城只有莲和玄是由灵物修成人身,其他的秘术师只有普通的法器,就和普通的兵器差不多,虽然炼至第七层,可使用幻术,但也只是变幻物品,变幻人形,那也只是幻形,不能和莲、玄一样以人身长期存在。“
”哦哦,原来是这样子。“
十月点着头,沉吟片刻,忽然又问:”那秘术的使用,有没有什么规定?“
”离城的律法规定,秘术不能用来对付不懂秘术的普通人,还有秘术只能传授给正直善良的人,秘术的传授只能由逍遥王挑选传授,其他会秘术的弟子不得私自传授秘术,并且秘术的传授是在逍遥宫,外人不得窥视。”
“那如果有人违反了规定呢?”
“会被废去法术。”
十月好奇的问:“怎么废?”
“我也不知道方法,听说是被清洗,被清洗的人会经受如同烈火炽烤一般的痛苦,清洗之后就和不会秘术的普通人一样,既不记得秘法口决,也使不出秘术。”
“那有人将口诀、秘法偷偷告诉被清洗的人呢?”
“告诉他也不能重新修炼。”
“为什么?”
“因为被清洗之后就再也使不出秘术了”
十月吐了吐舌头,心想好厉害。
牢房的三分之二处立着六扇美人屏风,十月看到这六扇屏风时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禁围着屏风前后转了一遍,只见树下有二三个美人,或坐或立,有的扑蝶,有的拈花,有的含羞掩面,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十月欣赏完六扇屏风之后评价说:“这美人美是美就是太胖了,我要是长这么胖,肯定嫁不出去。”
慕容尘听到十月这么说禁不住笑了。
上官铃儿走进牢房时,见了这屏风也惊讶的呆了呆,转过屏风,只见一张雕花梨木床,床上铺着云纹锦被,锦被上绣的鲜研的白牡丹花分外耀眼。床边有张精美的小几,几上一个光洁如玉的白色瓷瓶,几枝淡红色的百合花插在瓷瓶里,百合的清香弥漫着整个空间,十月和冷香头挨着头正坐在床头做女红,听见动静,十月抬起头见是上官铃儿,将手中刺绣丢在一边,欢快的迎上去:“铃儿姐姐,铃儿姐姐,你来看我,太好了。”
十月将上官铃儿拉到床边坐下说:“我这儿没什么可招待姐姐的,姐姐将就着坐这里。”
上官铃儿噗呲一笑说:“你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么?”
十月撇撇嘴说:“这儿挺好的,要是可以自由出入就更好了。”
“你方才在做什么呢?”
十月将刺绣拿给上官铃儿看:“我在跟冷香学刺绣。”
“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
上官铃儿故作认真的摇头。
“这是鸳鸯啊,不像吗?”
上官铃儿憋不住又噗呲一声的笑出声来:“这哪里像鸳鸯,这简直就是两只又大又肥的鸭子。”
被上官铃儿这么样一取笑,十月撅起嘴巴将刺绣丢到一边:“不绣了,不绣了,我就说我不会绣鸳鸯嘛,讨厌的慕容尘非要我绣。”
“好了,妹妹你也别气馁,初时不像,慢慢绣得多了,就像了。”
“姐姐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只见小青双手端着一个四方形的盒子,送到案几上,打开盒子,里面排列了两排黑色和红色的棋子。
十月好奇的拿起一颗红棋子看了看,棋子像玉石一般莹润,却又不像是用玉石雕成的,棋子和围棋一样,前后都没有字,却不是圆形而是长方形的,一共有24枚。十月又拿起黑子看了看,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上官铃儿笑着说:“这是弹棋,宫里用来消遣的玩意儿。”
上官铃儿又说了下弹棋的规则,摆下棋子挑衅的说:“妹妹可敢来一局?”
十月说:“那有什么不敢的?”
“输了可是要受罚的。”
“罚什么?”
上官铃儿眼珠子转了转,咯咯的笑着说:“罚学狗叫。”
十月从来没有玩过,很明显是落下风的,不乐意的说:“姐姐占我便宜。”
“好好好,我先让你三局,如何?”
十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十月看上官铃儿怎么摆棋子,自己也怎么摆棋子。上官铃儿将红子排成一排,黑子排成一排,红子在后,黑子在前挡住红子,然后弓着背,右手拇指勾着中指,卯足了劲,对着黑子一弹,黑子便既稳又快的滑向十月这方,撞向十月这一方的黑子,将十月这一方排成两排的一枚黑子和一枚红子同时撞落下棋盘,但上官铃儿自己的黑子也随着惯性落下棋盘,小青欢喜的鼓起手掌来,上官铃儿得意的扬了扬头。
十月也有样学样的勾着中指,也对着自己的黑子用力一弹,结果太过用力,黑子一下子飞了起来,直直的飞出了棋盘。上官铃儿和小青都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十月自己也笑了起来,心想,这和自己小时候玩的弹珠有点像。
很快,十月就输了几局,期间还耍赖了几次,慕容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牢房里,冷香正准备唤公子,尘做了个嘘的手势。
只见十月和上官铃儿玩得正起劲,上官铃儿察觉到慕容尘,抬起头来微讶的唤了声:“尘哥哥。”
十月头也不抬的依然玩得起劲,慕容尘走过去帮十月弹了一枚棋子,将上官铃儿的一枚黑棋和一枚红棋同时击落,而自己的棋子却稳稳的停在棋盘上,未落下棋盘,十月不禁由衷的佩服慕容尘。
上官铃儿幽幽的说:“妹妹让姐姐好生羡慕。”
“为什么?“
”妹妹这里虽小,却好生热闹。”
被上官铃儿这样取笑十月并不在意的说:“是挺热闹的,一会慕容轩和莲也会来看我。”
听到十月说慕容轩,慕容尘脸上有些不悦。
上官铃儿酸溜溜的说:“这牢房若是我住在这里,不知尘哥哥会不会也日日来看我?”
慕容尘说:“铃儿莫要胡说。”
上官铃儿却嫣然一笑。
慕容轩和莲果然也来看十月,小小的牢房顿时变得有些拥挤了。
上官铃儿便对十月说:“妹妹,我改日再来看你。”
十月也不客气的说:“姐姐慢走。”
慕容尘对上官铃儿说:“铃儿,我送你回府。”
出了大理狱,上官铃儿问:“尘哥哥可想到救叶子的办法了?”
慕容尘面现愁容,摇摇头说:“没有。”
“可尘哥哥和轩哥哥两位王子,日日往牢房里跑,当真是不像话。”
“牢房里的犯人也是离城的百姓,有何不可探视的?”
上官铃儿压低声音说:“不如私自将叶子放了。”
“不可。”
“为何不可。”
“私放犯人有违律法,况且叶子也不能一直背负杀人犯的罪名东躲西藏,不能让她背负这不白之冤,这里倒也很安全,我也不用担心她在外头闯祸。“
慕容尘正准备走向上官铃儿的马车,无意中瞥见一个人影一闪而没,慕容尘不由得驻足凝思。
上官铃儿见慕容尘驻足不前,不禁也看向慕容尘凝望的方向问:“尘哥哥,怎么啦?”
“没事,走吧。”说着转身走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