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声,陆地的陆,声音的声。
我今天在商场里遇见她了,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她。
她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依旧喜欢抠手指,明明是自己等人等的不耐烦,还抚抚胸口自说自话,装作不在意。
我以为我不会去见她,但我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装作偶遇一般走到她面前。
她似乎很惊喜,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她的笑容,仿佛让我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初中。
在初一开学,我在大门口遇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着,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沈清清,清风明月的清。虽然早已物是人非,但她的笑容依然灿烂如旧。
我和她寒暄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自己说了什么都忘记了,只记住一句话:她在等她老公。
她结婚了,沈清清竟然结婚了!
我呆呆的走上楼梯,迎面过来一个穿着米色大衣的男子,我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走向了她。
很好,结婚了,她这样的女孩子,值得被珍视,只是我,到底是晚了一步。
或许是晚了很多步。
工作忙碌过后,我总会想起她,想起学生时代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就像是我黑暗世界的一道光芒,照亮了我蒙尘依旧的角落。
戴着校草、学霸的光环,学校的女孩子们都喜欢接近我,只是我知道,她们喜欢的不是陆声,而是陆声身上赋予的这些光环。
可是她不一样,她对我和其他普通男同学没有区别,甚至……眼神里还有一些嫌弃,这令我十分不爽。
所以,我想办设法把她变成我的同桌,我要让她知道,我是优秀的,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从她眼里看出崇拜的眼神。
但她对我并不在意,竟然还搞出三八线、约法三章这样的小儿科,把我看做了洪水猛兽,还让我平时少和她说话,原因很简单:女生的嫉妒很可怕,她不想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在大部分女生都想接近我、成为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对于她而言,仿佛是一场瘟疫,避而不及。
女孩子努力成为她的朋友,想从她的口中得知我的喜好和消息,巧克力糖果,很多零食都被塞进了她的桌子里,她敲敲桌子和我道谢:“兄弟,不会介意我以你的名义收礼吧?”
“随便你。”
我听见她切了一声,转身和后桌去讨论最近新看的剧。
我和沈清清,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在父母恩爱的健全家庭长大的,而我只有我的母亲,家境贫寒,靠着微薄的工资度日,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考上一个好大学,给家里争气。
我敏感,她阳光,我现实,她单纯,或许我从心里知道,我配不上她,至少现在的陆声,配不起沈清清。
我所有的优越感,都来源于我的成绩,而我清楚,一旦毕业进入社会,成绩是微不足道的,人脉、交际,很多因素都比成绩更重要。
初中三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放学后她都是独自骑车回家,我们两个不顺路,但我喜欢偷偷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骑车摇晃的背影,下雨的时候,看着她淋湿的肩膀,我多想上去给她撑伞,但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能力给她任何承诺。
太年轻的年纪,没有爱的权利。
初中毕业,有一所高中联系我,免除了所有的费用,而且每个月还有生活费补贴,这意味着,高中三年我不需要花家里一分钱,尽管这个高中普普通通,但我只花费了三秒钟犹豫,随即答应下来。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切断了和所有同学的联系,包括沈清清。
少年的自尊心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能够说服人做出任何选择。
我不想过了许多年后,别人提起陆声时说:不就是那个学习好的校草吗?现在一事无成。
我不要庸庸碌碌,我要站在高处,出人头地。
这个过程很难很难,我都忘了自己吃过多少苦,这些年,只凭着一丝信念在支撑着我。
初中毕业时候的同学录里,沈清清给我的祝福是:前程似锦。
呵,前程似锦。多年以后,我终于前程似锦了,可一切早就不复从前。
年少的时候,我曾经暗暗告诉自己,一旦我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去找她。
但后来,我犹豫了,几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她有多大的变化,或许她早就忘了我这个初中的同学。
就这样过了一年,当我鼓足勇气联系初中班长,要到了她的手机号,却一直不敢联系时,这时,我重遇了她。
现在手机号码还静静的存在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晚了一步,便是迟了一生。
我后来又遇见了沈清清,我以普通同学的身份接近她,每当想到沈清清已经结婚了,就犹如锥心之痛。
这一辈子,就这样错过了。
我是有原则的人,道德底线我不会踩,更何况,以沈清清的为人,如果我动了什么歪心思,她只会唾弃我。
沈清清过的很幸福,虽然她物质条件一般,她的老公并不算太出众,但他看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
我也爱着她,这种眼神最熟悉不过了。
沈清清神经大条,完全没有发现我隐藏在心里的感情,在他送她回家时,她的口中,全是那个叫顾明的男人。
我突然有点嫉妒,明明是我先遇到她,却扑了空。
我不怪别人,不怪命运,只怪自己,我的自尊、我的犹豫和迟疑,才导致和沈清清擦肩而过。
沈清清过着平静的生活,稳定的工作,幸福的家庭,没有什么大的烦恼,她还和以前一样,开心快乐。
我真的为沈清清高兴,这样安稳自足的生活,是我永远无法带给她的。
同在一个城市,呼吸着同一片蓝天,只让人觉得,世界好小。
沈清清的同事是我的高中同学,对方并不是什么善类,从在酒吧我撞见吴谦的那刻,我怕他会找她麻烦,到后来饭局结束后,沈清清独自离开,我有意无意对吴谦的警告,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吴谦有些畏惧,我知道,以后他自然不会难为沈清清。
我的心事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不能和人和人提起,前尘往事,早就应该随着过去烟消云散了。
或许,我心里只是一个执念而已,为了年少时代的爱而不得。
对于很多人来说,爱情不是必需品,冷眼看惯了身边人的分分合合,生意场合的刀光剑影,便更觉得真情难能可贵了。
我想,我这辈子,恐怕与真爱无缘了。
那个我曾经想倾心相待的人,甚至不知道我对她的一片心意。
初中毕业的时候,沈清清送了我一个音乐盒,旋转木马,她说代表着幸福。
这个音乐盒,我一直放在车里的储物空间里,累了,倦了,拿出来看看,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沈清清,她在笑,一如从前。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喜欢是掩饰不住的,尤其是在他的情敌面前。
我和顾明的见面,是一次不露声色的交锋。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度、善解人意。
他的开场很简洁:“我听清清提起过你,我也知道,你喜欢她,但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做什么,这一点上,我很欣赏你。”
隐秘的心事被人猛然揭开,我只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谢谢你的信任,对她好一些。”
“我会的。”
又一年的毕业季,我回到了初中的母校,孩子们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神色,他们不知道,走出这个校门,他们失去了什么。
一起排队打饭的同学,课上传纸条的情谊,夏天的晚自习,一群人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微风吹过,畅想着未来的生活,那种涌上心头的豪言壮志,再也回不去了。
脱下的那身校服,就定格在了这一年,多年以后,无论穿上再贵的西装,也不及这一身校服的轻便洒脱。
现在的他们,就是曾经的我们,曾经的我们,也是过去的他们,铁打的校园,流水的青春。
我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日子总要过下去,回忆只能藏在一个暗格里,除了偶尔翻阅,没有其他的可能。
成绩的榜单贴在告示栏里,我想起了那一年,沈清清的成绩突飞猛进,我在给她讲题的间隙暗自欣喜,她一步步和我并肩而行,我希望,能够有一天,我们两个可以在大学相遇。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克服所有的怯懦于犹豫,步伐坚定的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倾诉,这些年对她的爱恋。
有些话,永远不必说出口。
除了沈清清,我没有喜欢过别人。
那些同学间流传的我和其他女生的谣言,不过是我想引起她关注的一种方式,现在看来可笑而幼稚。
沈清清当时并不以为意,还和我开玩笑说,以后她要离我远一点,不然我的女朋友会吃醋的。
我哪里有女朋友?
只有不在意一个人,才会如此随意。
沈清清只把我当成她的同桌而已。
我的试探没有任何的回应,这让我十分挫败,沈清清无意于我,我做再多都是徒劳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初中时候的我,没有爱的资格,对沈清清的感情,除了深埋心里没有其他的办法。
高中、大学,一步步走下去,再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漫不经心的走进我的心,再也无法抹去。
我从未坚定地选择过她,只能在遗憾中挣扎,不是我来迟,是我的犹豫断送了所有的机会。
一日心期千劫在,
后身缘、恐结他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