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申时一刻刚过,南悦早早地吃了晚饭回了房间,绾起长发扎了个发髻,换上了一身轻便爽利的男式的水蓝色圆领长衫。她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左看右看,十分满意,除了身子单薄了些,她与街上那些汉人普通少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姑娘……”桂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箭在弦上,南悦可懒得跟她拉扯,随手从荷包口袋里摸出一片金叶子塞进她的手里:“好好在房里待着,若是有人来替我瞒过去。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桂儿顿时又惊又喜,连连点头应承下来。
南悦从驿馆一路出来畅通无阻,混入人群之中更是如鱼得水一般畅快淋漓,她一路顺着人流最多的地方,就来到了长安最为繁华的平安街。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多的人,夹在拥挤的人流里走马观花地看着沿街琳琅满目的商铺。包子铺飘来熏熏然的香气,糖人摊前被挤了满满当当,布匹店里走出一个个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女客,南悦第一次体会到这样令人欢喜的热闹。
她拼尽全力,挤到一个胭脂摊子前面,打开其中一盒略略一闻,胭脂味又浓又甜,颜色也是鲜妍靓丽,比以前用的不知好到哪里去。
南悦兴致勃勃地将小盒举了老高,扯着嗓子问忙得不可开交的摊主道:“老板!这个多少银子一个?!”
周围瞬时静了半晌,她对着别人古怪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现在是男人啊!而且是一个唇红齿白、女里女气的男人。她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手里像抓着炭火似的无处安放,慌不迭地丢下小盒便又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她心虚地埋下头,又往前走了片刻,不多时一个四层八角、威风挺阔的戏楼便出现在眼前。戏楼的角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迎客幡,更飘着许多彩带,光是眼睛一看便已经热闹无比,然而吸引她的不是旁的东西,而是门口由小厮牵着的小猴子。
那小猴十分瘦弱,穿着红色的小马褂,上面正中绣了字样。它举着一个写了贴着红纸黑字的木板来来回回地招徕着客人。然而它个儿太矮,不时就会被人无心踢倒或者踩到,只听它突然尖叫一声躲回戏楼的门柱后面,立马又被小厮骂着“废物”、踢着屁股赶出来,实在可怜。
南悦有些看不过眼,于是走过去装作很感兴趣地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今儿唱什么戏?”
好吧好吧,她并不认识汉人的字。
那个牵猴的小厮瞬间来了兴致,他唾沫横飞地说道:“这位公子今儿可有福了。咱戏班的台柱子湘君才从江南赶回来,今儿晚上开嗓是连唱三场!一曲《望江亭》,第二场戏乃是湘君的最最拿手的好戏《救风尘》,第三场则是当今京城最为火热的《牡丹亭》,唱尽女儿情泪是一票难求啊!”
“三场联唱,只收您六百文银钱~我给您安排个当中的好位置,送您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可再没有更划算的事儿啦!”小厮笑得黏黏腻腻,像是化开了的麦芽糖。
南悦本只是随口一问,被他一说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以前在西北没有瞧过、玩过的事情都想试一试。于是便高高兴兴地拿了一块银子往他手里一塞:“带路!”
小厮欢喜地掂了掂银子,夸张地矮下身子带路:“得嘞!您这边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