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跟几位元老通过气,打了招呼,他们对余晋谦恭的态度甚是满意,为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开始独立担当欣慰不已,也免不得感怀一下岁月匆匆。
谈及公司的战略规划,余晋无招儿胜有招儿,仔细的聆听着股东们的意见,还刻意拿了笔记本认真做了记录,态度极其诚恳。对公司的当前形势,他转达了爷爷和爸爸的意见,“稳扎稳打”,这一基调也甚合一众老臣的心意。立足长远发展,他还提出引进一支年轻的专业运营和管理团队作为第三方参与公司大计,解决了公司渐趋老化的问题,即不动摇公司原有的框架格局,又迁就了老情旧友,还在稳定的基础上为公司发展注入了一股清流,公司稳健挺拔而又生意勃发。尤其在言谈举止上,余晋从不强调“我”,喜欢说“我们觉得”,“您认为”,稳重包容,没有半点儿狂放,犹如一块触手升温的暖玉,像极了自家的孩子,几位老人走的时候都和蔼可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鼓劲儿加油。
在周岚的臻善之下,人事变动方案有了更强的针对性和操作性。得到晋升的甚为惊喜,感恩戴德。得到调动的看似尝到了甜头,但却被打乱了生活节奏,家事琐事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用后院的后院牵制后院,让他们感同身受,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有的放矢,各个击破,打蛇打七寸,效果极其明显。当然,硬气的周岚再一次表现了她的刚正无私,他不顾余晋新主上位这一敏感时期,非得开除一位不学无术混吃混喝的,降了两个妄自尊大不听招呼的,这一决定像炸锅一般,长辈亲戚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狂轰滥炸。
听着老板的吐槽,丁子孞笑而不语,她对周岚的这招意外之举非常欣赏,甚至还有一丝想击掌欢呼的兴奋,太过风平浪静,那就不能称之为变化,更遑论改革和创新,只有把水搅合浑了才能看到大鱼小鱼虾米甚至泥鳅。
当然,丁子孞她们断然不会放任老板腹背受敌,更不忍心让他直面惨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们动议,让余晋连夜赶至越南的新厂房视察。至于七大姑八大姨,听她们聒噪聒噪掰扯掰扯,见招拆招,也不能算是难事儿,无非要多点儿耐心赔点儿笑脸,于是她主动请缨善后。少时看过太多家长里短的吵斗打骂,温故而知新,她竟然有了一丝小小的期待,还被程枫借机揶揄了一把。
“姐,你这就是典型的八卦心里,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虽然有点儿低级,但我必须说你活得越来越有滋味儿了,接地气儿!”
被开除的那个是余晋的表舅舅,三四十岁,自己在外开了个小公司,时不时的抢一些公司的边角料资源,极尽中饱私囊、吃里扒外之能事,当属公司的蛀虫,于情于理必须手起刀落开之而后快。更过分的是,他自己的公司一年收益颇丰,还霸着公司这一月八千的薪水不放,可谓吃了肉喝了汤最后连骨头都得死死的叼着,吃相很是难看。这些资料都是周岚提供的,谈起这些,周岚甚为不齿。
与丁子孞正面交锋的不是这位表舅舅,而是他的妈妈,一个头发花白体态雍容的老太太,穿一双纯羊皮的低跟儿皮鞋,踩着悠悠然的姗姗小步,眼神儿乖张犀利,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斟了茶倒了咖啡,丁子孞面带微笑的开始了这场注定难以愉悦的对话。
“余晋那小子呢?接个电话说是去越南了,然后再打就不接了,干了亏心事儿躲着我们呢?”
“阿姨,余总的确是去了越南,主要目的是视察新建厂房。他哪能躲着您呢?他还说过小时候您对他特别好,跟着薛奶奶一起给他做过可多好吃的,尤其是您那一手马来西亚椰糕,余总说了那是他香甜的童年记忆。他跟我说起的时候,一脸感叹和落寞,我想他是想念他的奶奶了,毕竟他是长子长孙,是他奶奶的心头肉啊。”拉出薛奶奶,是丁子孞谈话的基调,只要她还念及这份儿姐妹情,就不会跳脚的太难看,只可惜这老太太绝非善茬,思考的维度跨越很大,思路衔接甚是敏锐。
“我姐姐一生为弟弟妹妹们遮风挡雨,太不容易了,现在长睡不起真是可怜。如果她还好好的,她一定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会护着我这个妹妹和她的外甥的。”老太太以盾为矛,反击的无懈可击。说到姐姐,情之所至还抹了抹眼睛。
“阿姨说的我都感动了,姐妹情深啊,薛奶奶这般看中娘家,她真的很伟大,但我想她更为看中家荣业达,更看中家族的长线发展。在她的庇护下,你们兄妹都各得其所各有成就,尤其是您的儿子,已经在外注册成立了公司,业绩扶摇直上。余总的意思是既然表舅舅有了新的规划,就该彻底抛开束缚,大刀阔斧的开创自己的事业王国,当真也没有必要再在公司里仰人鼻息。至于那几千大元的月薪,他应该早就看不上了吧。”
“钱我们的确是不缺的,但我们重情重义,我们早就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了,现在冷不丁的被家人抛弃,这个感情上是受不了的,这太伤人了,这以后还能不能来往了。余晋他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别怪我让他下不来台。”
“阿姨,说说气话可以,您可别当真别把关系闹僵了。所谓大河缺水小河干,大河满了小河涨,表舅舅的公司短期内还真离不开余总呢。这次人事变动全是从公司运营管理的角度出发,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如果咱自己人的事儿都拎不清楚,外人是要看笑话的。您作为奶奶,怎么也得心疼一下余总这个孙子辈儿吧,再说,余总对您来说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与有荣焉,他把公司做好了您能不高兴吗,能没好处吗?现在时势维艰,公司发展不易,表舅舅这是大义之举,您想余总能不领这个情嘛?”
“你这丫头,虽然句句在理,但是却和余晋那小子一个鼻孔出气。怎么,你也跟他了?不是说他女朋友是一个空姐什么的吗?啥时候换了,你们年轻人就是轻浮。”理字上不占优势,老太太转而人身攻击了。
“阿姨,您想多了,我是拾人俸禄忠人之事,没您想的那么复杂,再说人家都有家有口了。”
“哦,原来也是个图钱的。那你知道不?我儿子的这笔薪水每月都直接给我了,这都是我们说好的,现在他被开除了,这我的财路也给断了,没了这笔固定的收入,要花钱我还得跟她们张口,这样很伤面子的。”
“啊?阿姨,是这样啊,真对不住您了。不过我想表舅舅一定是孝道有担当的,他不会连养老钱也跟您计较的。阿姨人这么好,教育的孩子一定差不了的。”
“那当然是了,你可别误会,我儿子对我是很好的,很孝顺的。”
就这样,四两拨千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太太所有的尖锐都撞向了棉花垛,只能悻悻然的离开,走的时候也没忘撂下几句狠话,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其他找到公司的,丁子孞依样画样,见招拆招,也算化解于无形之中。当然,也有蛮横无理软硬不吃的,无计可施也是办法,她索性使出“拖”字诀,大大方方的跟她们耗着,端吃请喝,周到礼貌,半点儿没折儿大公司的仪态,也没折损自己的体面。
事情终于在余晋另外一位表舅舅的斡旋之下得到圆满解决,他代表薛奶奶娘家做了让步,不再不近人情、咄咄逼人的非得余家人亲自照顾,花钱雇护工和保姆即可。人事变动上他们也表示认可,他们非常清楚,周岚那里断然不会出现朝令夕改的现象,除非余晋把她开了,但她是余青山的人,谁也不会那么自讨没趣。认清形势,维持既得利益,拓宽长线利益,主动权始终在余家,他们终而不傻。
余耀江对余晋此次的表现比较满意,也对丁子孞刮目相看。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厌倦了处处斤斤计较的老二、整天只会撒娇发嗲的老三,他色心萌动,竟然不合时宜的有了龌龊的想法,眼光开始在丁子孞的身上停留。直到他的脑海里开始不停的浮现她的身影,他决定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