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这是怎么了?”
春梅看着自己的哥哥,颧骨上青了好大一块,额头上也有一大块疤,身上的衣服破了还几个口子,用细绳扎着几个揪揪,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公羊喜咧着嘴笑了笑,嘴咧的太大扯到了伤口,皱着眉头说道:“嗨,妹子,没事!这不是昨天晚上天太黑了点,哥走路的时候绊着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不打紧,过些日子就好了,主人特地给我批了假,让我休息几天,放心吧,哥没事的。”
“你绊着什么能摔成这样?”说着春梅一把抢过公羊喜手上的餐盒,上下仔细看了看说道,“不对,你这膝盖上的还流着血呢!赶紧坐着!我去拿药箱来!”
把公羊喜按在地上,流着眼泪往绣楼里跑。
春娥正坐在绣楼的一楼喝着水,看着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春梅,正翻箱倒柜的找着东西,没多大功夫就准备拎着药箱出去,春娥好奇的喊了一声:“诶,你这丫头拿着药箱准备干什么去?”
“春娥姨啊,那个我有点事,得先出去一趟。”春梅低着头不敢看人,“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等会!”春娥站起身,从春梅手上拿过药箱,擦了擦小丫头的眼泪说道:“说吧,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春梅听到眼泪再一次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哥不知道怎么摔了,摔得可严重了,我得去看看他!”
“啊?怎么回事?头前带路!”春娥拎着药箱走出了绣楼。
离了老远,就看到一个丫鬟指着公羊喜说着什么,神情激动地说了很久才离去,等到人走远公羊喜这才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膝盖不停地吹着气。
春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公羊喜身旁,拽开公羊喜的手,皱着眉看着腿上的口子。
“春娥姨,你怎么来了?”公羊喜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不碍事的,歇歇就好了。”
春娥低着头,先是从药箱里拿出清水冲洗掉伤口的砂土,轻轻地吹了吹伤口,把伤药轻轻地涂在伤口上,站起身绕着公羊喜转了一圈,这才开口说道:“摔了一跤?怎么着这地上还伸出一只脚踹了不成?还有你膝盖伤口附近的鞋印也是摔出来的?来来来!你站起来!再摔一个给我看看!”
“春娥姨……”
“春梅这没你的事了,去厨房再给小姐准备些凉茶来,小姐快回来了。”春娥头都没扭吩咐道,等着脚步声渐远,这才和颜悦色的对公羊喜说道,“行了,春梅已经走了,有什么事说吧!”
“真没什么……”
“嗯?”
公羊喜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
……
……
时间往回倒,一个多月前。
公羊寿讨的五夫人魏姬终于生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公羊府上终于有了第六个小生命。
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声啼哭打破了宁静。
公羊府炸了锅一样,产婆、丫鬟都在喊着:“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在产房外等着的公羊寿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接过新生的儿子,随便逗了两下,便兴致缺缺的把孩子递给了奶妈。
“主人,新添了个少爷,怎么看着您不大高兴呢?”公羊喜纳闷的问道,“村子里哪家要是生了男娃,那指定满村子喊了。”
公羊寿叹了口气说道:“男孩是好啊,这年头向某家这种无根的浮萍,多点女儿才是好的,起码能守住这份产业,再说了某家已有一子,再有你看看小姐……罢了这事给了说了何用?走吧跟我一块去商铺看看。”
“是,主人!”
两人在城里的铺子转了一圈,中午和几个生意上的伙计喝了两杯,下午回府躺了一会,晚上这才再次来到后宅。
来到魏姬的房前,公羊喜快步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禀报夫人,老爷来了。”
房门打开,公羊寿、公羊喜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公羊寿跪坐在魏姬床前,公羊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夫人,现在感觉怎么样?”公羊寿轻声问道。
魏姬这才幽幽转醒,强挣扎要坐起来,被公羊寿拦了下来,虚弱的说道:“老爷您来了,妾身感觉好多了,老爷您还没看过孩子吧?”
公羊寿略带厌恶的说道:“早上抱过了,现在就不用再抱了,阿喜!”
“在,主人!”
“等会给厨房吩咐一声多给夫人做些温补的菜。”公羊寿想了想又说道,“再去问问大夫是否需要给夫人开些药。”
“是,主人。”
公羊寿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说道:“这房子到底是小了些,过几日记得给夫人换间新屋子。”
“老爷换西边的房间?”公羊喜低头问道。
公羊寿听完一愣,叹口气说道:“那就西边的宅院吧,那里清净些,到也是个好去处,阿喜这些都有你安排,我先回了。”
“那小的也先去厨房了,夫人早些休息。”说着公羊喜后退出了房间。
“走了没有?”魏姬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问道。
小丫鬟芍药,脑袋伸出房门左右看了看说道:“姐姐,人都走了!”
“哼!娘希匹的!公羊喜这个小畜生!竟敢把你家姑奶奶放在西苑?姑奶奶可是给这公羊家生了一个儿子!”魏姬躺在床上咬牙切齿的说道,“等着,到时候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姐姐,莫要与这小人生气,气大伤身。”芍药轻声在魏姬耳边说了两句,这才笑着说道,“姐姐觉得这样如何啊?”
魏姬这才轻笑道:“还是你的鬼主意多!就这样!”
过了几天,魏姬被接近西苑。
西苑是个极为清净的小院子,院里有一个小柳树,几株桔梗,一条不长的连廊外面包满了开花的紫藤。
院子里极其清净,偶尔一些喜鹊飞进院子,也不叫唤,站在紫藤上低着头看着,若是有人到院子里便飞到那人脚边。
魏姬刚进院子,就看到几个仆妇搬着梯子正在摘紫藤花。
皱着眉头看着这群仆妇,给芍药指了指。
芍药会意走了过去,叉着腰厉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看到夫人来了吗?夫人最喜欢这些花了,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把夫人最喜欢的花的摘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仆妇,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将地上的紫藤花捡进箩筐里说道:“夫人?夫人前年已经仙去了,这府里哪还有什么夫人?”
“你这老娘皮!敢辱骂夫人?!给我打!”
等了好一会,并没有人动手,芍药四下看了看气哼哼的说道:“好啊!夫人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了是吗?你们不打我打!”
说着就要动手,没想到那仆妇一把抓住芍药的手,用力的向后一扭,一脚踹在芍药屁股上说道:“夫人到真是喜欢这紫藤花,只不过夫人只喜欢吃,不喜欢看这东西,连带着主人也喜欢吃这紫藤花,夫人虽去了可是主人还要吃呢。”
说着几个仆妇收拾了紫藤花,起了几株桔梗就要往外走。
“站住!谁让你们走了?”魏姬躺在躺椅上,不满地说道,“你们可知我是谁?”
“呵!我呀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只认识主人、夫人、还有后宅的小姐,剩下的一概不知。”那仆妇笑了笑,“这位要不你自己告诉我?”
“你!”魏姬点点头,指着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好的很!行,我今个记住了!你们给我等着!”
几个仆妇无声地笑了笑,向外走去,路过公羊喜的时候对这小子点点头。
“几位慢走,辛苦几位了。”公羊喜招招手说道。
“呦,没想到我们这小红人还是什么人都认识呢?”站起身的芍药恶狠狠地说道,“怎么想和她们一样?”
公羊喜一听连连摆手说道:“那可不敢,我哪比得上,领头那个可是主人的奶妈,听老太太的院子里的说,这位可是老太太的至交好友,主人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可是咱府上一等一厉害的人物哩!
听我妹妹春梅说,她前些年一直照顾那位已经去世的夫人,后来夫人去世了听说她回老夫人那里了,刚进府上我在老太太那里见过这位,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遇到了。”
“老帮菜!仗着自己过去有些本事竟敢这么欺负人!”魏姬阴阳怪气的说道,“行了,公羊喜你去!把院子收拾了!再把东西都抬进去!”
“哎,好的,五夫人!”
深夜,正在熟睡的公羊喜被一阵敲窗声吵醒了,只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公羊喜!公羊喜!你死过去了?!赶紧醒醒!”
公羊喜被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只见芍药站在外面,叉着腰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死在屋里了?赶紧的去后厨告诉他们给夫人炖一碗银耳羹!快去!”
“哎哎!我这就去。”说着急匆匆的跑到厨房,看到正准备歇灶的厨师,公羊喜赶紧喊道,“等等,张叔,西苑的芍药让您给五夫人炖些银耳羹!”
张厨子,皱着眉说道:“西苑出来不远就是后厨,怎么特地跑到你那里,让你再来通知我?”
“嗨,许是您这地界太呛,人小姑娘不愿意过来。”说着公羊喜露胳膊挽袖子走到灶台边,乐呵呵的说道:“张叔,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吩咐,我倒是有膀子力气。”
“行了,我可是听说了,你今个在西苑忙了一天,你屋里那个都让你的呼噜声吓跑了。”张厨子笑了笑,指着厨房外的草垛说道,“你先去那将就一会,等一个时辰以后羹好了我再叫你!”
“那您这……”看着张厨子坚定的眼神,公羊喜感激的说道,“多谢张叔,我先去歇歇,不瞒你说我还是真累了!”
公羊喜往草垛上一躺就睡着了。
等到银耳羹炖好,公羊喜急忙拎着食盒跑去西苑,又等了很久芍药才出来拿着食盒进屋。
等到出了西苑,就听到厨房里鸡叫声,公羊喜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再有一个时辰就天亮喽!”
之后的二十多天里,每天晚上就是这一出,白天公羊喜还要伺候公羊寿,下午要是没什么事还能眯一会,到了后来一到下午西苑就有事。
直到昨晚,公羊喜又拎着食盒站在门外,实在是困得厉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门猛地一下子打开了,魏姬眯着眼站在门内,冷声问道:“呦,这不是咱府上的小红人吗?怎么让你晚上送给汤羹还不愿意吗?”
“没有,没有。”公羊喜低着头说道,“刚刚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怎么你还敢笑话我?”
“那怎么敢?要是没事小人先回去了,天快亮了,等会我还要给小姐送早饭。”说着公羊喜就把食盒递了过去。
“嘿!姑奶奶今天还就不吃了!滚吧!”说着魏姬一扭脸就准备回房间。
公羊喜纳闷的挠挠头,刚转过身,突然感觉背上一股大力袭来,一下子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嘭!”
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房门,公羊喜收拾好餐盒,一瘸一拐的来到厨房,趁着没人将食盒冲洗好,便悄悄离开。
回到房间,把衣服口子拢在一块,用细绳扎住,擦了擦额头的汗,抬眼一看天已经亮了。
“嗯!”
猛地站起身,只感觉到浑身都在疼,强忍着疼,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公羊寿房间外候着。
等到公羊寿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也是一愣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弄成这样了?”
“嘶,回主人,昨天晚上起夜不小心摔了一跤。”公羊喜笑了笑说道,“不过不碍事。”
公羊寿皱着眉头说道:“你可拉到吧,头都磕破了,行了等会找个郎中看看去,这几天你就歇着吧。”
“还有,如果这两天五夫人再叫你你就不用去了,知道吗?”
公羊喜一愣,心里有些窃喜,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解的问道:“主人,可是小人做的有什么不到之处吗?”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拍了拍公羊喜的肩膀,公羊寿这才悠悠的说道,“我这五夫人,我还是了解的,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哎,小人这就准备回去歇着。”公羊喜犹豫着说道,“只是,小姐那里还等着我去送饭,等会我再歇着。”
公羊寿笑了笑说道:“去吧,知道你闲不住,早点回去歇着,以后用你的地方多着呢。”
……
……
公羊喜喝了一碗妹妹倒的凉水,将这一个月的事情讲完,事情并不像实际发生的那样,省略了所有魏姬使唤自己情节,还把半夜送饭改成了送夜宵。
春娥听完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刚才来的那个是芍药吧?”
“哎,是跟在五夫人身边的芍药姐。”公羊喜把碗递了过去,示意妹妹再倒一碗。
“哦,这丫头我记得长得挺小巧的。”
“嗯,是啊,芍药姐还没有春梅高呢!”
“看起来是不怎么高,比五夫人低了一头,不光是低还腿短。”春娥看着喝水的公羊喜说道,“你接着喝,没事,我记得芍药脚倒是挺大的,快一尺了吧。”
“那哪能呢,到底是个姑娘家家的,最多有个七寸?”
“七寸?我记得做鞋的时候那鞋可是比你背上的大的多。”
“没有,春娥姨你记错了,就是七寸。”
“哦,那我到是记错了。”
“嗨,没事。”
“春梅再给你哥倒碗水,要说这丫头脚可是不小了。”
“那可是,没见过几个脚比她大的姑娘了。”
“你见过?”
“见过!我经常到西苑去,那脚可大了呢。”
“被踢了疼吧。”
“那可不,疼的厉害。”公羊喜正准备喝水,忽然一愣,猛地站起身,没想到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慌的说道,“没有没有!刚才芍药姐不想用手撩我这衣服,就用脚撩的,没有踢我!”
春娥脸色一暖,笑着揉了揉公羊喜的小脸说道:“放心吧,你春娥姨在这府上还是有点说话的地位,你先好好歇着吧。”
“春梅,等会你出去把院子锁上!再去外面请个郎中回来,给你哥看伤。”春娥脸色一寒,眯着眼说道,“进了府里就是一家子,哪有自家人犯错了不管的道理。”
说着就往外走,公羊喜着急的要站起身,几次都没站起来,春梅一把按住公羊喜说道:“哥,你就坐着吧!这药里有东西,你且站不起来呢,你先在这歇会,我去去就来。”
春梅艰难地将绣楼内大伞拿了出来,撑开后斜着支在公羊喜身旁,喘着粗气交代了两句,也出了院子。
又过了一刻钟。
院子里起了一阵风,公羊唅从天而降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说道:“英英姐姐,这山里就是舒服,我感觉山里吐息一天比在院子里五天都管用。”
“那是,就这我还叫了你几天才把你拽过去。”涂山英英顿了顿,从袋子里掏出来一株草药,还有一个瓷瓶塞到公羊唅手上,“这东西你收好,等会你把果子捏烂涂在伤口上就好,瓶子里的药喂一粒就成,还有一楼我存了些新鲜的鹿肉,那东西补气血极佳,吸溜……我先走了!”
说着变成一阵风消失在公羊唅眼前。
“怎么莫名其妙的。”公羊唅纳闷地说道,看了看院子里好像没有人在,发现了撑开的大伞,“诶,这伞怎么在这?”
将草药和瓷瓶放在地上,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单手把伞举了起来,看着伞下的公羊喜被太阳晒到伸手捂了一下脸,再次睡了过去。
看着公羊喜脸上的疤痕,公羊唅赶紧把伞杵在地上。
一把将公羊喜抱了起来,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绣楼,把他放在春梅的床上,这才又出去拿回草药。
将果子捏烂,轻轻地涂在公羊喜脸上的伤口处,把药塞进他嘴里。
看着公羊喜眉头逐渐松开,这才缓了口气,迈步上了三楼。
……
……
过了一个时辰。
满头大汗的春梅拉着一个老郎中进了院子,看着伞下没有人,一把甩开手进绣楼里找自己的哥哥,看着公羊喜躺在自己床上,这才喊道:“郎中!你快来啊!人在里面。”
“诶,好!”说着老郎中紧跑几步进了绣楼,对着春梅问道,“人在哪呢?”
“在里面!在里面!”
老郎中听完赶紧跑了过去,看着满脸红色的公羊喜有些纳闷,低头闻了闻,闭上眼伸手号脉。
“怎么样郎中?伤的重不重?”春梅着急的问道。
老郎中扭过头一抬眼,不满地说道:“这小家伙比一般壮小伙体格好多了,哪来的伤?你这丫头以后少扯谎!告辞!”
说完气冲冲地离开公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