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联信高科已经不仅仅是潜在的竞争对手了。中国电子商务中心上海办公室的一个朋友告诉严正,联信高科的人一直在和中心上海办公室进行接触。而在这个接触的过程中,还有几个美国公司的工程师时不时地出现。这几个美国工程师的公司名字那个人忘记了,只记得公司名字中有个字母“Z”。
现在,严正全明白了,这是Tim最后的一搏,也将是对于NGB中国最致命的一击。Tim清楚地知道,NGB中国公司现在最重要的资源,就是和中国电子商务中心的合作;而最薄弱的环节,就是NGB公司的产品。而这两点,恰恰又都是Tim当年一手带来的。和中国电子商务中心的王主任的关系是Tim建立的,Jerry只是后来接管了;而现在产品的功能薄弱和系统不稳定,也是Tim当年在公司时没有认真管理造成的。虽然严正一直在努力改进产品,但是对于软件来说,整个构架的设计过程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修改一个软件比重新编写还要难。而现在NGB美国公司的产品也迟迟没有到位。现有产品的稳定性和功能的完整性,始终是严正在关注的问题。
Tim一定了解这些情况,所以来了个釜底抽薪,从与中心的合作这个地方入手来打击NGB中国。同时,以他对于这个市场的熟悉说服了ZARC公司来中国发展。而所用的手段,就是当年严正给出的建议:通过收购一家成型的国内企业来进入中国市场。用美国公司的资金、产品、技术,加上本地公司的关系和客户基础,迅速开展在中国的发展。
Tim这次学聪明了,从自己的失败中学到了教训,更是成功地利用了严正当年提出的想法,现在用这一切反过来对付严正了。现在的Tim比以前更加有进攻性了。
严正的猜测丝毫不差,Tim这次是有备而来,准备好好打一场翻身仗的。
在给ZARC管理层讲述的故事中,Tim把自己和严正放到了对立的角色中:是严正为了一己私欲,勾结了当时董事会的Jerry等人把正直肯干的Tim和Steven踢出了董事会。现在和NGB合资在北京成立NGB中国有限公司,更是为了满足严正和Jerry自己对于权力、地位和金钱的渴望,而不是真的想把这个产品、这个市场做好。按照这种做法,NGB中国是注定会失败的。
而另一方面,NGB中国已经在中国市场上做了很多教育市场、教育客户的工作,现在这个市场已经很成熟了。ZARC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进入中国这个大市场。对于ZARC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能够翻身和NGB抗衡的机会。
Tim同时表示,ZARC如果想进入中国市场,他不但可以提供和中国电子商务中心的合作机会,还可以提供一个已经有了一定产品基础和市场基础的公司作为ZARC进入中国市场的着陆点,这个公司就是联信高科。
ZARC可以利用和联信高科的合作,以上海这个城市作为突破口进入中国市场。华东地区在中国电子商务市场的地位非常高,如果能够迅速在这里站稳脚跟,那么占领整个中国电子商务市场,就指日可待了。
当被问及他为什么会回过头对付自己曾经的合作伙伴时,Tim慷慨激昂地说:“我这么做,绝不是为了报复谁,或是证明给谁看,我只是舍不得我的梦,舍不得让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此错过。这是一个我们大家都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不能错过的挣钱的机会!”
无论在哪里,“MoneyTalks(永远都是钱在说话)!”
Tim用他的经历和他的激情,加上Steven近乎完美的财务预测,又一次成功地说服了投资人。既然能够赚钱,又能够进入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ZARC的董事会决定试一试这个机会。于是也就有了Tim带着ZARC的销售副总裁和技术副总裁到中国电子商务中心拜访,也有了ZARC的工程师和联信高科的工程师一起到中心上海办公室的拜访。
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悄悄进行的。有了之前的教训,Tim这次学乖了,在没有任何的结果前,他不愿有丝毫的声张。他要的是给NGB、Jerry、严正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取胜。Tim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能失败。
“不成功则成仁!”Tim告诉自己。
此时的Tim,正端着一杯五粮液和王主任干杯,Steven则在旁边给ZARC的两个副总裁和中心的副主任做着翻译。
虽然已经和NGB有了合作,王主任并不拒绝和Tim的见面。对外,Tim和Steven依然是王主任的朋友。而Tim能够带来的更多合作机会,也是王主任不想错过的。
正如严正所猜测的那样,王主任并不十分满意目前中心和NGB中国公司的合作。在双方的联合产品发布会后,全国范围的销售工作顺利地开始了,各地的销售工作也进展得不错。但是在王主任看来,这个成功的开始并不是事情的结束,相反,NGB中国公司应该给予中心、给予他本人更多的关注和重视才对。但事实却让他有些失望,在中心和NGB的合作一切进入正轨后,Jerry陪王主任到各地打高尔夫球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王主任听到的都是Jerry又在和某某省的副省长吃饭,陪某某部的副部长喝茶。这些,都是他不想听到的。
所以,当Tim把自己准备带ZARC进入中国市场,并想和中心继续合作的想法告诉他时,王主任并没有表示出明确的拒绝。Tim明白,没有拒绝,就意味着王主任对于这个提议是赞同的,只是他不能当面表示同意就是了,毕竟中国电子商务中心已经和NGB中国公司签署了排他性的合作协议。
在王主任这样的默许下,Tim就开始了自己的运作。他先是让ZARC和联信高科的工程师一起到中心的上海办公室做需求调研和产品演示;这一次,Tim又把ZARC的两个副总裁带到北京和王主任见面,希望能够尽快促成ZARC和中心的合作。按照Tim和ZARC董事会达成的协议,在拿到和中心的合作协议后,ZARC就会开始投资对联信高科的收购,把联信高科变成ZARC中国分公司,并由Tim来做这个ZARC中国公司的总经理,负责公司在中国的运作。
对于Tim来说,这样他就有了资本来和Jerry以及NGB抗衡,甚至最后把Jerry和NGB搞垮。其实在Tim心中,他并不是真的看好这个市场或是这个产品,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复Jerry,报复NGB,报复所有那些把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从他手中夺走的人。他Tim不能做成的事,别人也别想做成。
严正并不害怕有竞争对手出现。没有竞争的市场,只会出现在书本里,而不会出现在现实中。严正甚至一直等待着一个竞争对手的出现,大家可以一起把市场做大做好。在英文中有个单词,叫做“Co-opetitor”,就是“cooperator(合作者)”和“competitor(竞争对手)”两个词合并而成,表示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表面上看,可能是竞争对手,但是实际上又是合作者,双方共同控制市场,共同占有市场。在市场上,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饮料市场上的两大巨头: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或者是电脑芯片的生产商:
Intel和AMD。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不共戴天的竞争对手,但是实际上,他们又都是密不可分的合作者,共同控制着自己的市场。有了这样的竞争合作伙伴,企业在市场上很多的经营行为反而会变得简单很多,也会更有成效。从这个角度上讲,严正并不惧怕市场上出现竞争对手。
但是,现在的情况还是有些出乎严正的意料。他没有想到他现在要面对的竞争对手,竟是自己曾经的合作伙伴Tim。按照现在的情况,除了Tim了解NGB中国公司所有的情况,而严正对于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以外,让严正更加担心的,则是目前中国电子商务中心的态度,或者说是王主任的态度。按照中心和NGB中国公司双方的排他性协议,面对ZARC这样公司的出现,王主任按道理是应该不予接待的。与中心的合作,ZARC或是联信高科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但是现在的事实并不是这样,王主任不但接待了这个团队,还默许了对方在上海地区的工作开展。而上海地区,恰恰就是NGB中国现在没有任何销售进展的地区。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事情的问题就很严重了。
另一方面,也是更为严重的是,以严正对于Tim的了解,他知道Tim这一次带着ZARC和联信高科重新回来加入到这个市场,与其说是Tim卷土重来,不如说是Tim的一个精心策划的复仇之旅。在这样的前提下,是不是能够把市场做好已经不重要了,Tim可能根本就是想把整个事情都搞砸,让所有人都做不成这件事。有了这样的想法在心中,Tim是不会按照常理出牌的。这是严正心中最担心的事情,也是最大的威胁之所在。
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严正已经厌倦了一直被动地来处理出现的危机,被动地被卷入一场场的斗争中。这一次,严正不想再退让,不想再等着问题暴露了再去想补救措施。与其坐而待毙,不若主动出击。思考了一个晚上,严正想好了对策。对他来说,这也将是一次赌博式的反击,对Tim、对Jerry的反击。
天一亮,严正打电话到公司更改了自己的日程安排后,拨通了Tom的电话,希望能够和这位NGB的董事长单独谈一谈。让他没想到的是,Tom答应了他的要求,约严正1个小时后单独见面谈。原来,严正只是希望能够在电话中和Tom进行一个沟通。
在PaloAlto的一个咖啡厅里,严正又一次见到了这位面容安详的老者。这一老一少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开始了一个影响着所有人接下来的命运安排的谈话。
在走进咖啡馆前,严正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两个结局:回到中国开始自己的一系列行动;或者,离开现在自己的职位。对他来说,也将是一个“不成功则成仁”的赌博了。
2个小时后走出咖啡馆时,严正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这微笑中,除了往日的自信,还有着一份疲倦,一份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倦。
一周后,当Tim和ZARC的两位副总裁回到美国,还没有来得及尽情享受这一趟中国之行带来的欣喜,Tim就接到了自己律师的电话。
Tim以为是NGB同意了庭外和解,律师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是让Tim失望的是,律师告诉他的是个坏消息。当然,也是关于Tim和NGB这个诉讼案的消息,按照律师的说法,这个诉讼案有了新的进展,是对Tim不利的进展。
Tim的律师告诉Tim:NGB的律师团通知了Tim的律师,根据有人匿名提供的线索以及大量的录音记录,Tim在作为NGB在中国的合资公司亚联软件的CEO时,犯下了玩忽职守、滥用职权和挪用公款等严重的问题。如果这些证据被呈现到法庭上,那么Tim将有很大的可能要面临着牢狱之灾。同时,在Tim状告NGB违反当时的合资协议的案子中,NGB的律师团也告诉Tim的律师,现在有明显的证据表明Tim自己也在做着同样违反协议的事情。这样,在原本就胜算不大的这个案子里,Tim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赢的希望。
Tim的律师最后告诫Tim,在这两个案子中,一定是有什么关键性的人员加入,这对Tim是非常不利的。对于Tim现在的情况,律师给出的忠告是:尽量避免在这个时候再出现在中国,避免和任何与本案有关的人员再有过多的接触,而由律师来继续与NGB的律师团进行沟通。
Tim刚刚放下自己律师的这个电话,又接到来自ZARC的电话。ZARC的人告诉Tim,ZARC公司的法律部门刚刚得到了一些对于Tim十分不利的信息,法律部门也做出了一定的调查,鉴于目前的情况,ZARC和Tim的所有合作全部无限期暂停。
放下电话,Tim颓然地窝在沙发中,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全力安排的这个复仇之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扼杀了。
与此同时,NGB美国公司内部做了一个小小的公司构架调整,一个行政部门被砍掉了,这个部门的人员全部被解雇了。这本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企业行为,但是这个部门中有一个来自中国的小女孩,就让这次的裁员的性质有了不一样的内容。当然,这个叫Angela的女孩在整个部门被砍掉的第二天就被调到了一个更好的部门,也是原来这个部门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的一个员工。如果没有这样的安排,她的绿卡申请就要一切从头来过了,她甚至要面临着回国的可能。
Angela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给自己在中国的父亲打了个电话。第二天,她就得到了新的工作,更高的工资。至于他的父亲会给谁打电话,说些什么,就不是Angela该了解的事情了。
她的父亲就是中国电子商务中心的主任:王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