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叔大脚趾靠近趾甲后面的大敦穴起出最后一枚银针，收拾好针盒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摘下眼镜。
“风叔，还是老规矩，等针感消失之后才能自由活动”李小雨温和的说。
“哈哈……”风叔的心情非常好“我懂我懂，小神医你赶紧歇着”
李小雨微笑了一下对风叔的爱人说“我开的方子这几天您给风叔试了没？”
风叔的爱人点点头说“喝的汤药每天两次，一副药我只煎了两道，那个用来熏腿的药汤子我每天都给他熏一次”
“就是熏完了疼的厉害”风叔接口说“就像针扎一样，不动都疼”
李小雨点点头说“这是正常反应，里面有生草乌，是剧毒。记得药渣子一定要妥善处理”
“哦？”风叔来了兴趣“这算不算以毒攻毒？”
李小雨笑了“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都按你说的把药渣子挖坑埋了，不会有事的”风叔的爱人在一边说。
李小雨点点头说“那就好，风叔的腿基本上不用再扎针了，熏腿的药再用半个月也停了，喝的汤药起码再喝半年，不过半个月之后不用每天两次，一个礼拜喝三次就可以了，每付药煎三次。这期间如果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一定要告诉我，我再换方子”
风叔的爱人拿了个本子认真的记了下来……“小李大夫，您有没有电话？能留个号给我吗？”
李小雨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个手机的，平时放在卧室里也没充电几乎用不上，周琰每个月都按时给他交话费，但是用的很少。“我有个手机号，我写给您”
李小雨从小医药包里拿出钢笔在风叔爱人的本子上写上号码和自己的名字。李小雨的字写的不错，这是祖父在世时要求的，医生的字一定要写的清楚明白，让人看上去不能吃力，这样写的方子药房的人才不会弄错，合药配伍，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弄错一味药会出大乱子……
“这几天看你那么忙也没好意思打扰你，今天晚上在家里吃顿饭吧”风叔说。
“晚上还要去罗文家一趟，老爷子今天也要扎针”李小雨说着走去卫生间洗脸。
“那也要吃饭啊，今天晚上就在家里吃反正我也不能喝酒，你也别喝就好”风叔说着感觉针感不明显了就慢慢的从长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风叔说的没错”风叔爱人也劝到“去哪里都要吃饭，我们还没好好感谢您，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李小雨笑笑说“感谢的话都别再说了，能遇到你们也是缘分，为风叔治病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今天的晚饭就叨扰了”
“哈哈…”风叔大笑道“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爱绕弯子，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风叔爱人也满脸推笑的说“就是嘛，可惜我家小宇在连队抽不开身，不然你们也能好好聚一聚”风叔的儿子孙宇也是个军人。
“来日方长嘛”李小雨笑笑说“有机会的”
“不是我自夸”风叔倾了傾身体“我家孙宇也是个好小伙，你们两个若是见了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只要见过风叔您，就知道宇哥是怎样的了。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李小雨奉承到。
“哈哈哈哈……”风叔乐的见牙不见眼的“你小子真会说话”
风叔的腿伤好了之后心情前所未有的开朗，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心情好了对病情很有好处，李小雨认为也许要不了三个月风叔就能痊愈了。
梅梅前天回学校了，毕竟天天不去也不合适，所以李小雨让她去露个脸。梅梅学校在SYBK区，军区大院在屯河区，距离有二十多公里，梅梅很想每天打车回来，李小雨觉得没必要，天气太冷，路况也不好不安全。这几天李小雨都在忙着给人看病，尤其是给罗老爷子针灸，每次都累的半死，也没到XJ大学去看看梅梅。
用风叔的手机给谢向前打了个电话说晚饭在风叔家里吃不回去了，没想到谢向前也带着刘薇薇一起来蹭饭了，这让风叔更加开心。风叔爱人联系了刘薇薇一起出去买菜，谢向前也提前来了风叔家，三个人摆上棋盘认真的下棋，李小雨要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要给罗老爷子针灸，要保持好状态。谢向前和风叔两个下棋他就有旁边观看，李小雨的家教一直很好，看下棋从来不多嘴，不过风叔可不管这个，他的棋艺比不上谢向前于是遇到难题就要求李小雨给支招，人多力量大，谢向前几乎每把都丢盔卸甲，这让他很是不服气，之前跟李小雨下过象棋，也是对半开，今天加上个孙大风就这么厉害了？于是要求李小雨单独跟他下两把。李小雨也不推辞，替代了风叔的位置就开杀。谢向前这才明白，那次是李小雨故意让着他，这家伙下棋厉害的很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晚饭很丰盛，风叔爱人和刘薇薇一起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只是晚上有事不能喝酒未免有些扫兴。这是谢向前的想法……
吃饭的时候刘薇薇跟李小雨说“四爷，我多句嘴你可别在意啊”
“嗯！”李小雨嘴里还嚼着一个鸡块费劲的咽下去说“没事，您说”
“我是这样想的”刘薇薇又给李小雨夹了一个鸡块说“你现在在这一片也算打出名气了，每天给人看病也不是轻松的事，咱们不能总是白出力吧？”刘薇薇说着又对风叔夫妇说“我可不是针对你们啊。”
风叔爱人也说“小刘说的没错，小李大夫，你反正将来也要靠这个吃饭，为啥不从这里开始？”
“言之有理”风叔也支持这个想法“以你的医术就算收费贵点也不愁没人登门，你说呢老谢”说着看向谢向前。
“你们什么都不懂就瞎说”谢向前笑了“李家人行医有规矩的，我也是年轻的时候听我耶耶说的”谢向前对着李小雨拱了拱手说“李家人给人看病从来不收诊金，就算给病人扎针也不能收诊金。”
“那，人总要吃饭的吧？”风叔他们不解了。
李小雨微笑着说“抓药收费，并且李家的药比别处的贵很多”
“那病人可以在你家看病去别处抓药也是一样的啊，这样你家不是又白出力了”风叔爱人不解的问“就像你给你风叔看病，我就是出去抓得药”
“嘿嘿！”谢向前卖弄的摇了摇筷子说“不懂了吧？李家的药材不一祥，人家每一代名医都是亲自去山里收药，回来后自己炮制的，外面药店的药材能比吗？”
“原来如此”风叔也对着李小雨拱手一礼感慨道“这才叫医德啊！”
“过奖了”李小雨赶紧说“治病救人医者本分，谈不上什么德”
“那一直这样给人看病也不是办法啊，总要有个进项才是正事”刘薇薇又说回她关心的问题。
“我打算将来开诊所，然后出去收药，养活一家人应该没问题”李小雨笑笑说“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等明年我到各个药材产地看看再说”
“去医院上班不好吗？”刘薇薇又问。
“我没打算去医院工作”李小雨微笑着说。
“这事以后慢慢谈，先吃饭”谢向前高声的说。
吃完饭，没多做耽搁就带上医药包去了罗家。刘薇薇和谢向前跟风叔夫妇稍微聊了一会也告辞回家。
谢家二楼卧室里，刘薇把叠好的棉被展开掀开一个角露出乳白色的被里子。
“老谢，我觉得有必要跟小雨好好谈谈了”刘薇薇坐在床沿上有些着急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李家这种做法太吃亏，将来小雨也没什么前途？”谢向前靠在半落地窗的台子上，叼着一支烟不过没点燃，刘薇薇不喜欢他在卧室里抽烟。
“我也很佩服李家人的高风亮节，但是高风亮节不能当饭吃，没有物质基础的支持，将来就没有面对风险的能力，人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的，你说呢？”刘薇薇很理智的说。
“其实你说的是对的，我也支持你的说法，但是我们不能不考虑梅梅的想法，他们都是成年人，如果梅梅执意要跟着小雨，我们难道真的用强硬的手段拆散他们？”谢向前也很是纠结。
“我不是说小雨不好，小雨的人品真的没话说，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就是物质方面太吃亏，也就是他不会赚钱，或者说他是不愿意赚钱！”刘薇薇说着稍微有些激动“你说现在都什么年代的，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还守着那些老规矩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个不好评价”谢向前习惯性的掏出打火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烟点燃，干脆把烟夹在耳朵后面说“每个人的坚持不同，也许这对于小雨，对于李家很重要，这样吧，我找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如果小雨不肯放下老规矩咱们也没办法强求，到时候再劝他放弃梅梅就是”
“唉！”刘薇薇叹了口气“如果小雨愿意为了梅梅而放弃他家的老规矩，那我们又怎么办？真的让他把梅梅带走吗？”
“罗文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老首长也不会让我们太为难，如果小雨愿意的话，梅梅跟着他也是好事不是？”谢向前往上挪了一下坐在窗台上。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刘薇薇拢了一下头发，今天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已经添了几根白头发了“我们注定要在这里活到老死的，梅梅如果跟着小雨去了西川，她过的是好是坏又有谁知道？一旦过的不好，我们又能为她做什么？自己的孩子不在自己身边你能安心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谢向前说“还是尽量撮合梅梅和罗文？”
刘薇薇点点头说“梅梅跟小雨的感情也许并不像她自己想的那么刻骨铭心，我觉得小雨对于梅梅而言只是小姑娘对未来的一种憧憬而已，时间久了她自己能想明白的，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跟小雨好好谈谈，让他主动放弃比较好。就是……”刘薇薇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就是这样做对小雨不太公道”
谢向前烦躁的又把烟从耳朵后面拿下来叼在嘴里叹了口气说“我再想想吧，我去洗洗”说完就拿了睡衣往卫生间走去。
“罗老，这段时间休息的怎样？”李小雨收好了银针坐在罗老爷子旁边的软椅上问。
“说实话，我感觉自己跟正常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分别了”老爷子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接着说“你说我还要喝半年汤药？”
李小雨微笑点头“必须用汤药才能根治，单单是扎针可不行”
罗文给李小雨端了杯热水也坐下来说“我会监督好的”
老爷子抬手抽了自己孙子一个脖溜“轮到你监督我了！”
“嘿嘿……”罗文傻乎乎的笑了笑说“您要长命百岁，就不能偷奸耍滑”
“哈哈哈哈……”老爷子开心的拍了拍罗文的脑袋，罗文又笑得跟个傻瓜一样。
老爷子喟叹一声说“常言道健康是福，开心是福，小李大夫啊，你对我这个老头子有恩啊。往轻了说是让我再多活几年，往重了说就是活命之恩啦…”
李小雨赶紧打断说“罗老千万别这么说，我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您这么说就折煞我了。”
“诶！”老爷子摆摆手说“话不能这样说，你每次过来给我治病有多辛苦，我还能看清楚。不能让你白白出力，总得让我报答你一下才行吧？”
李小雨微笑着说“今天下午风叔也这么说来着，我跟他说我们能遇到都是缘分，我说的是实话。既然我有能力让您摆脱病痛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谈不上医德，如果见难不帮这与道义也不合，说到报答，假如医生每治好一位病人都要求报答这不就成了挟恩图报了？这样的话医德何在？”
老爷子面色一肃道“小李大夫高义！说的好啊，年纪轻轻有这份淡然不容易，实在不容易！”老爷子顿了顿说“不过你这样做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人总得吃饭，就算你医术再高明也摆脱不了衣食住行这些俗事。你今后怎么打算？”
“呵呵…”李小雨觉得这事还真凑巧怎么今天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应该会开个诊所，打出名气后养家糊口没问题”
老爷子点点头“开了诊所给人看病收点钱也是理所当然的。”
“您可能不知道”李小雨喝了口热水“我们家有规矩，给人看病不能收诊金，当然，针灸也在其列，我们家靠卖药赚钱”
“单单是卖药能赚几个钱？怎么养家糊口？”老爷子不解。
“是这样，我家的药材比较贵……”李小雨解释到“每一代李家的医生都是亲自跑到药材产地收药，收回来之后用家传的制造方法炮制，然后才会卖给病人，这样的药材都是经过我们自己检验的，再加上制药过程也不会作假，保证每一种药材都是最好的。因此收费贵一点。”
老爷子有些吃惊“你将来也打算自己到处跑着收药材？”
“这是必然的，招牌不能砸了。不过有些药材市场上的也很不错，我并不打算每一种药材都亲力亲为，这样太累也没有效率。只是有的药材市场上的要不就是人工培育的，要不就是机器炮制出来的，这种药材我们家不能用”李小雨认真的说。
“你说的我相信”老爷子说“但是病人不知道你废了多少工夫，你的药材卖的那么贵让病人怎么理解？”
“不需要理解”李小雨笑笑说“怎么做是我的事，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只要我没有心存恶意，就能无愧于天”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看着大厅里的一束绢布制作的玫瑰花有些失神。罗文也没说话，而是在思考李小雨那句“怎么做是我的事，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只要我没有心存恶意，就能无愧于天！”罗文能感觉到李小雨说的都是真心话，那这个人确实算的上是个很好的医生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休息了一会，李小雨起身告辞“罗老，您早些休息，充足的睡眠对您的健康有帮助”
罗老爷子回过神说“先别急着走”说着看向罗文“去把我那两瓶酒拿下来给小李大夫带回去”
“您不用这么客气”李小雨推辞到“等您身体好了留着自己喝吧”
“一点点心意，礼轻情意重，务必收下！”老爷子拉住李小雨手用力握了一下。
李小雨微笑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那我就不客气了。”
罗文提着两瓶茅台送李小雨到大门口把酒交给李小雨说“很感谢你治好我爷爷的病，但是我不会在梅梅的事情上让步”
李小雨呼出一口热气说“给老爷子看病也不是看你的面子，所以用不着你让着我”
“你是看着梅梅的面子？”罗文问到。
“我说过，这是缘分”李小雨看着路灯架子上滴流下来长长的冰溜子说“缘分让我知道了老爷子有了病痛，而我刚好是个医生。这都是我的本分，仅此而已”说完也不想听罗文说什么，快步往回走去。
罗文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的路灯光线之外久久没动。老爷子站在窗户后面看着罗文也久久没动。路灯架子上的冰溜子反射着昏黄的光线，带着一点淡淡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