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帆向着苏州府前行,虽然迟缓劳累,但是也不敢停歇,这时候路边行来一辆马车。
马车里头坐着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衣着朴素,衣服是麻布一样的土黄,名字叫做阿碧。
另一个女子名叫池莺阑,虽然是穿着些好的丝绸织就的衣服,颜色粉嫩,但是穿在那女子身上显的不俗,更添了几分淡雅。
这个阿碧是池莺阑的丫鬟,池莺阑看着窗外若有所思,脸上泛着愁容。
阿碧伸手欲拉上马车窗上的帘子,有些轻嗔,说道:“小姐,该合上了帘子了。若不然再等一会儿您吹了风如何是好?”
池莺阑伸出芊芊细手,紧忙拦着:“别急,再让我看看这外头的景致。”
“这有什么好看的,近处黄土野草,远处破山矮木。”
“对你许是常景,对我却是难得一见啊。”
“小姐恁就饶了我吧,您若是受了风,阿婆就该罚我了。”
“不要怕,到时候我替你担着就是。”
“唉,真是不长眼的老天……”
“休说,不要胡言。”池莺阑连忙制止。
这时候马车经过了江秋帆身边,正好被池莺阑瞧见。
池莺阑看着江秋帆背着个人,也瞧见了那些林野吐出的血渍。
池莺阑心想:‘那人几乎筋疲力竭,还有个受了重伤的。若是走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城里?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是遇了什么难处,我得帮帮他们才行。’
“快快停马!”池莺阑紧忙对着赶马车的车夫说话。但是因为声音太小,车夫不曾听到。
阿碧听到池莺阑要停下马车,以为池莺阑不舒服,于是紧忙大喊:“劳驾停马!”阿碧声音洪亮,车夫听到紧忙止住了马车。
“小姐怎么了,你可是哪里不舒服?”阿碧关切的问道。
“不是,我方才瞧见了两个人,他们像是需要人帮的。”
阿碧探出头去一瞧,后头是两个男子。
“小姐!他们是两个男子,咱们怎能帮到?”
“他们步行,咱们有马车,怎的不能帮到?”
“可是男女有别……”
“你也瞧见他俩的情况,若是咱们不帮,恐怕是要出人命的。还顾什么礼节?”池莺阑打断了阿碧的话。
阿碧知道池莺阑的性子,恐怕是不听她劝的。
因此阿碧只得长叹一口气:“唉,小姐,你如此善良,老天爷却是如此不公,真是不长眼!”
阿碧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姐平日里总是见不得别人受难,若是遇上人有难处怎的都是要帮上一帮。
若不是因为池莺阑的善良,阿碧此刻恐怕已经是一个红尘女子。
因此阿碧是对池莺阑有着千般的感激,只是平日时常因着池莺阑体弱多病感到发愁,虽说池莺阑的病不是在阿碧身上,可是却比阿碧自己生病还要难受。
她恨不得自己提池莺阑生病,平时只要池莺阑有个小灾小病的,阿碧就少不了骂上一句老天爷不长眼。
虽然大多数人都敬畏鬼神,但是她阿碧自从遇到了池莺阑就是不怕了的,只因为老天爷给了阿碧多年不幸的生活,只因为老天爷让善良的池莺阑时常害病。
阿碧心想:‘若是老天爷有眼,又怎能舍得让这样一个温柔若水,极尽人善的女子常年疾病缠身?’
“阿碧,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胡说。快去让赶车的先生帮衬着请那两位公子上马车来。”池莺阑催促着阿碧。
每次阿碧说完‘老天爷不长眼’之类的话池莺阑都会在心里头默默地说一句:‘小丫头不懂事,有怪莫怪。’生怕老天爷听到了阿碧骂它的话,然后惩罚阿碧。
虽然池莺阑常年累月的生病,但是却从不抱怨老天不公,她相信老天其实对她好着的,否则怎会给她了这么好的一个阿碧,又怎会给她一个对她极好的阿婆?
若是老天爷不好又怎能会给她一个如夜莺婉转的歌喉,花容月色的相貌,以及琴棋书画上极高的造诣?
池莺阑体弱多病,不过舞也是跳的极好,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常年下来都甚少跳舞,就算跳舞也很难完整的跳完一支曲子。
“知道啦。”阿碧应下,出了马车,带着车夫走向江秋帆两人跟前。
虽然阿碧听从池莺阑的话,但是也很聪明。路途中莫名其妙的就让两个不知善恶的人和她们同行岂不是太危险?
何况好端端的怎会受重伤?随意插手说不定会给她们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阿碧一边走向江秋帆两人,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问问话,好歹也得弄清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江秋帆本来见到马车是想拦下请他们帮衬的,但是马车行过他透过窗子见到了里头是坐着的女子,知道男女有别,恐怕马车的主人是不会同意的,因此不曾唤停马车。
毕竟在这荒郊野外的,何况是女子,就是换成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寻常人家公子,又怎敢随意就搭载两个来历不明的人?
逢着乱世,说不定就要搭进去一条小命。
现在江秋帆看着马车自己停了,阿碧走过来,还有些略微的惊讶。但是他自然不知道,阿碧是有把握的。
方才阿碧口中的那个阿婆教了阿碧一些拳脚功夫,阿碧虽然资质平平,但是有着机灵劲儿,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池莺阑她也是苦练着不曾松懈的。
这时候阿碧已经走到了江秋帆两人跟前,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说道:
“二位公子是什么人?怎么在这荒郊野外的?”阿碧指着林野又说:“这位公子还受了如此重的伤?”
江秋帆心想:‘方才我见到的姑娘不是她,原来车内有两个女子,眼前这个女子定然是听了车内人的话才来的。
她们应没有什么歹心,否则何必如此问话,若是能搭上马车,这林野的命或许还能有的救,我先应付着上了马车吧。
想来这姑娘既然问话定然是有意搭载我们,否则也不会停下马车。可是我也不清楚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又该如何作答?
现在恐怕是顾虑着我们是坏人,我只让她打消了这个疑虑就是。’
脑筋一转,江秋帆就想好了理由,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心善,肯停下问询定是不忍心叫我们遭难。我本是一个书生,只是想着来苏州府寻人,不曾想突遇歹徒。
我背着的少侠是我的救命恩人,亏的他救命才侥幸活了下来。可是那些歹徒虽然被少侠打跑了,但是少侠也因此受了重伤。
荒郊野外的寻不到人帮,只能拼了命的背着少侠往城里赶路,不敢停歇,只想着能抓紧时间让少侠受到医治,不至于失了性命,让我这辈子寝食难安,愧疚度日。”
阿碧听了江秋帆的话,又打量了江秋帆的外貌穿着,心说:‘这人穿着也是朴素,瞧着不像是习武的,也看得出来他受了风尘劳累。
听着他说话有条理定然是读过书的,这附近也确实有些流寇作乱,应当没有撒谎。
若是照他这么说来,受伤这人倒也是个侠客而不是坏人,应当不会害到我家小姐。’
心里头思量好,阿碧说道:“倒不像是撒谎,你们运气也是好。我家小姐心地善良,让你们上马车一同赶路。
只是待会儿让你们同行你不可扰了我家小姐清净,若是引得我家小姐头痛我定会把你们赶下去。”
“是是是,如此一来多谢姑娘和小姐义举。”江秋帆连忙应承,车夫帮着江秋帆搭手带着林野上了马车。
临近马车江秋帆对着池莺阑道谢:“多谢小姐义举,感激不尽。”
“无妨,你二人快进马车里头,想来你也累得不轻,进来好好歇歇。”
“小姐义举,男女有别,我二人在马车外头就是,怎敢与小姐同处。”江秋帆觉得不妥,毕竟别人已经行了义举,自己又怎能为她人着想?
“何须多言?外头风大,怕是会让受伤的公子伤势更重。情况紧急顾什么男女有别,何况若当真有别,那木兰从军何说?”
江秋帆一时哑口无言,不知何以辨别,心里头对着池莺阑敬佩的很,心说:‘里头的姑娘深明大义,我若是再推诿岂不是显得小气有失气度风范?’
“多谢姑娘,如此一来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江秋帆先把林野小心翼翼的弄进马车里头,自己也进去了。
车夫赶着马车重新上路,马车里头也算宽敞,四个人在里头也不显得拥挤。
刚才马车过去,江秋帆只是匆匆瞥见池莺阑的面貌,再加上离得远些,因为不曾看仔细。
如今距离的近倒是无意间瞥到一眼,瞧得真切。
江秋帆心里头觉得震惊,当真是匆匆一瞥如见惊鸿佳人。
但是他江秋帆熟读圣贤书,深记非礼勿视之类的话,不曾过多打量。
池莺阑只觉得有些闷,不知不觉的就轻轻地哼起了曲子。曲调悠扬婉转,令人着迷。
江秋帆也听得入神,耳中没有了车马声响,有的只是悦耳的曲调和充满了柔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