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穆青寻遍百姓和军营中得癔怔之人,已日过中杆,最后穆青率众人来到一处独立的大营,这里,便是穆青收留战争中的孤儿和病弱伤残的地方——普慈营。
从古至今,历代王朝更迭,皇权易主,国家的兴败衰亡,受苦的总都是那些百姓。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皇权统治下,百姓就是特权阶层的奴隶。皇权兴,百姓要承受苛捐杂税,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若赶上朝廷大兴土木,修建宫阙,百姓就得迫承徭役,苦不堪言。如若皇权败亡,特权阶层携金带银,丢家弃国,惶惶如丧家之犬,怎顾百姓死活!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百姓就是战争的炮灰,是替他们挡箭的靶子!
穆青执帅多年,亲身经历大小战争无数,最是注重战后的安置和重建,所以在边关铜城才有了这样一处收容孤小伤残的地方——普慈营。
甫一进入院中,就听见有人嘴被堵住所发出的呜咽挣扎之声。穆青循声行至一扇门前,推门而入。
只见房中床上捆绑着一个男子,那人嘴里塞着布条,正憋得面红耳赤。一个妇人,在床前照料。待看清推门进来的是穆青,妇人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哀求:“殿下,您可回来了!呜呜!李三儿不知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胡言乱语,巫医神汉咱也请了,可是没用!那神汉说了,定是什么厉害的妖物附体,连那神汉也治不了这个妖物,殿下,这可怎么办呢?呜呜呜!”
穆青来到床前,但见床上的男子面带死气,黑里透灰,仅余着的一支独眼,眼球上吊,只见眼白,不见眼仁。
穆青看了一眼崔影,崔影会意,伸手摘掉了男子身上和口中的布条。
身上没有了桎梏,躺着的男子,身体突兀地挺身坐起,独眼目光涣散,六神无主,忽而竟又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之大,简直可以绕梁三日不绝。
待哭累了,那叫李三之人又跳下床来,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竟与先前穆青查探的那些病人所散布的扰乱军心的说词一模一样。
穆青抬手点了男子身上几处穴位,男子渐渐安静下来,似是有些清醒,竟对着穆青直挺挺地跪下:“殿下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啊!”
众人将那男子扶回床上躺好,穆青拧眉走出房间。
“青青!”
耳边传来白君的声音,四下看去,却并未看见人影。
“白……先生也装神弄鬼来吓我?”
穆青佯怒道。
“哈!装神?青青,师傅我可是上清境的真神!是真正的神仙啊!”
穆青无声苦笑,这人可真不谦虚。
“青青,遇事莫急,时刻记得还有我这个师傅哦!”
穆青心头一暖,白君的声音戏谑中却总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崔影!”穆青吩咐。
“末将在!”
“将得病的人集中到一处,统一派专人护理,我和司徒谨去想办法。”
“是!末将遵命!”
影领命而去。
穆青回首,目光索住普慈营。
这里安置的伤患,都是跟随她浴血奋战的部下袍泽。刚才所见的李三儿,战时失去了一只眼睛,伤好后,却依然在军营中为同袍做饭喂马,从无怨怼。
但就在刚才,那个钢铁一般的硬汉,却被未知的神秘的力量折磨,摧残。穆青只觉有热血直冲头顶,不禁紧咬钢牙,此祸不除,实难消心中恶气。
穆青叫上司徒谨,转身朝自己的府邸行去。
司徒谨跟在穆青身后。
眼前的女子一身戎装,飒爽英姿。本该是皇家千娇万贵的公主,却甘愿为了家国,放弃荣华富贵,边关饮血,铁马褴衫。
司徒谨想起军中兵士酒后的笑语:咱家公主殿下,那是给一百个好老爷们儿都不换地!
司徒谨深深为自己此刻不能帮助自家公主殿下排忧解难而忧心忡忡,忽听得有人在他身后唤道:“司徒先生,且慢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