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做错事情......
夏天不知怎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尖屯镇镇民如此厌恶她,她可是有足足一百岁,按理说她年轻的时候这些人都还没出生吧。
他们沿着近乎融入整座山柱的盘山小径艰险向上,其间倒是没遇到任何可疑的阻碍,可路途之曲折,宛如在刀锋上行进。
夏天不得不放弃他的马,徒步上行。
走到一半,气喘如牛的他怨声吼道,“这地方怎么回事,连牛马都上不去,怎会有有人想要在这地方住下。”
“大人,这是后山小径,”士官低下头,“寡妇村另一侧有通往绿水河的大道,但那离我们太远,还得穿过一大片森林。”
那该把寡妇村划分到河间地王国才对,夏天咬咬牙,只得继续坚持。
山径陡峭难行,有几段小路必须要两人拉着上去,还有条小道几乎是只容一人路过,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行军,就像是走在钢绳上一样冒险,他该等天亮的。
在艰难行进之中,他看到菲丽汶小姐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便询问她要不要互相帮扶一下走过这段山路,可这小妞好像不愿靠近他,自己拉住了那位年轻的巫女学徒,和她在片刻之后便亲如姐妹,再过几秒,这两人说不准要成为一对好母女。
妈的,没人肯和我一起搭把手吗?
夏天看了看这支队伍里的所有女性,也不多,就三个,可惜最后一个长得太寒碜,这让他大失所望,还是个修女,有四十岁啦,她被派来是向真神祷告,祈求死者灵魂安息的。
在夏天看来就是替死人上妆,屁用没有。
果然,男人还是只能靠自己,正当他奋力不辍之时,有只手伸出来,这只手属于那位绿甲骑士。那个神神秘秘的矮个子,他把自己藏在铁面罩下的男人,他套在铁手套下的手也好小。
这家伙只有小男孩的身形,声音却熟得吓人,似乎是天生的侏儒症。
“大人,”他说,”不介意的话,和我搭把手吧?”
这家伙真的是侏儒?他竟然还能当上骑士?
夏天满脸古怪地盯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莫非又是一个藏头漏尾的小人。
“谢啦,”他拽住侏儒骑士,“阁下怎么称呼?”
“麦罗亚,来自海湾地的一个落魄贵族家庭。”
“落魄.......”夏天有点怀疑地看着他的精良盔甲。”
“我们家里有一套祖传的符文盔甲和宝剑,我偷了它们四处流浪,并效忠于当时的提利公爵,”他满不在乎地说到,“当然,现在当家的是侯爵啦,可我也不再是提利家的骑士,因为没有投奔好去处,便顺手当起了雇佣骑士,那套盔甲也被我卖了买酒喝,余下的钱换成这身新的行头,我看你一直看着它,怎样,很威风吧。”
夏天承认,“这身看起来不错。”
他们就他的离去聊了起来,他唏嘘道,“我在一年前因惹怒公爵被赶了出来。”
“惹怒公爵?”
“他嫌我太矮,走在他的队伍里简直有碍风化,这影响到了他盛大的阅兵礼仪,你知道,公爵一向高调,尤其是圣庭出了三位庭女后,苍翠岭都在议论三位庭女事情,有一次,他听一个圣庭的修士背地里讨论过,庭女会成为凌驾国王之上的神女,会统率整个七大王国乃是更遥远的夷地,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整个苍翠岭的诸侯炫耀自己的武力,他害怕真神的权威会盖过他,其实这不应该,把真神视作对手,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夏天笑笑,“我也觉得,如果你的对手太强大,这时候绝不该想着如何对抗他,应该考虑的是加入他,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侏儒骑士赞许地看着他,“没想到年轻如你,也有这么透彻的领悟。”
这话夏天不爱听了,“我也快二十,按照这儿的说法也是个成年男子,怎么,小瞧我的年纪?”
“按照这儿的说法,”侏儒骑士重复了一遍,“本人今年三旬。”
没人在意你的年龄,夏天想了想,“我们都还年轻,可我还不是骑士,这点你比我要强。话说,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为了对付瘟疫,”他挠挠自己的头盔,“也为了钱,养家糊口。”
“圣城给你付了钱?”
“哦,这不是理所当然,难道还有不给钱的工作?”他打量着夏天的衣服,“我忘了,你是个学徒,”他得意地笑了,“我再不值钱,好得也当过正儿八经的效忠骑士,他们理所应当要给我付钱,不然正经骑士谁会来对付瘟疫,是吧,也只有我这种侏儒骑士才肯为了钱来这种地方。”
之后夏天便不愿说话了,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圣城愿意给外人钱,也不愿给他这个自家的学徒半个铜子,这种做法怎能不让他寒心。
果然,坊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学院学徒在圣城是四等人。
(这个说法后面还有一句,凡民不是人。)
他哀怨地叹口气,随后振作起来,等他成了老爷,一定要压榨自己的后辈,对了,听说在以前还有初夜权这个制度,只是在千年前被大主教勒文给废除了,他一定要恢复这个制度。
.......
很快,寡妇村就到了,这是位于高山半坡之上的一片村落,一旁依靠着陡然升起的险峻崖壁,一旁临着长天之上,地势东高西低,且东西两侧均以尖木和泥岩铸起一道并不高的木墙。
这不,他们就被一堵木门当住,门外还有圆木抵挡着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他们挪开圆木,冲开大门,鱼贯涌入内侧。
东门连着他们来时的后山小径,西门连着通往绿水河的下山大马路,中间的狭长平地上稀稀落落地摆放着一排排木屋,约有五六十户的模样,其中东侧倚靠着崖壁和墙脚的偏僻角落里,还屹立着一座石头垒起的高塔。
这是女巫平日呆着的地方,被称作寡妇塔,和菲丽汶庄园地的寡妇塔有着完全一样的名字,可惜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活了一百年,这座塔也活了一百年。
而眼下,他趁着模糊的月光,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那两盏悬挂石塔之上的煤油灯如同两只眼睛。
巫女的眼睛,夏天阴沉的想到,不详的征兆。
巫女这种东西全身上下都带着灾厄,他的想法是,巫女这种东西赶紧消失得干干净净为妙,长得漂亮的,愿意陪他侍寝的可以留下。
可惜眼下他可没心思和他人说说笑笑,只因这儿充斥着血的味道,腥臭而黏稠,还有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有零星的几具,可光看着他们那宛如死蛆般卧在地上的模样,他实在是心惊肉跳,生怕他们突然站起来。
夏天把手放在剑上,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处处是尸体腐化发酵的臭气,进入菲丽汶爵士所在的地下室里他就有闻这种味道,但远远没这儿浓密。
他等士兵全部进入墙内,便朝他们吼道,“当心这里的动静,遇见不正常的人......”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下达屠杀的命令。
圣务官给他的指令是处理好这里的一切事物,确保瘟疫不会外传,但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那个该死的家伙,夏天早知该当面问个清楚。
他咬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任何疑似患有瘟疫者攻击你们,我命你们可以正当还击,如若对方彻底失去理智,我想,诸神在上,你们明白该怎么做。”
这话如同点炸了沸腾的油锅,他听到后面的人在议论,有人甚至站出来反对,是那个巫师学徒,“他们只是染有重病,”那个女孩丝毫没有退缩,“没人确定他们无药可救。”
我看无药可救的是你,夏天心里暗自想了想,脸上堆挤出和煦的笑容,“这位.......”
“艾薇.......艾薇.戴恩,来自北地.......”
夏天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样,面纱太厚,光线也太暗,但夏天听得出来,她在撒谎,这女孩连撒谎都不会。
“戴恩小姐,”他婉言说到,“我才是这支队伍的负责人,我知道怎样才能处理好这件事。”
巫师学徒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这女孩比他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认识的所有小女孩都更像一个小女孩,她脆声指责他,“你是在谋杀。”
“我在救这些人,他们渴望得到安息。”
她的声音中充斥着怒火,“你就是在谋杀这些无辜者,你连想都没想就要杀掉他们,身为一名骑士,你根本不配.......”
“我不是骑士,”夏天抬起手打断她的长篇打乱,面色不改,“还有,戴恩小姐,我这人才疏学浅,敢问你的父亲是哪位爵爷,拥有哪些城堡。”
巫师学徒极富大小姐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管那么多干嘛?”
“这关乎这些人的性命。”
她昂起头,嘴上仍然不服输,“我只是北地来的一名普通巫师学徒,你想怎样?”
夏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左右招招手,“来两个人看著她,别让她捣乱。”
列于身后的士兵应声答是,便齐刷刷手持长矛向她逼近。
眼看自己要被带走,她终于忍不住扯下面纱,娇声娇气地尖叫道,“你想干嘛?我是公主,我命令你住手。”
士兵停手了,其他人也成功被这女孩的面容吸引。
夏天总算还认得这人,头发灰长,有点发白,眼睛是冷若冰霜的蓝,她是王公之女艾米.施耐特,来自灰原的公主。但她的喊叫在黑夜中太过吵闹,以至于连远处的乌鸦都惊起一片,空中扑腾着飞过一大片阴影。
夏天才注意到这里竟然藏着这么多乌鸦和蝇虫,这意味着这里有足够吸引它们的东西。
他很快见到了几个游荡在巷道的影子,他们跌跌撞撞向这支队伍,准确的说是向刚才发处尖叫的巫师学徒快速靠近。
速度好快,半数的人都拔出长剑向前走了几步,这点他们做的比他好。夏天也顾不得和公主争执,他往后缩了缩,抽出长剑,以剑尖对着黑暗处踉跄跑来的影子。
十几个模糊人影在暗黢黢的地方嘶吼咆哮,在屋顶,城墙上攀爬,他们有人的形体,可光看他们影子在跳舞,夏天就不认为他们还是人。
“当心不要被他们咬到,”他本能下令道,“杀光他们。”
“不许你杀光他们,”公主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把他们困住就好了。”
然而已经晚了,满身是血的黑色阴影与身穿钢甲的白色洪流相互碰撞,血随即四溅,喊叫声骤然响起,尖叫,嘶吼,呼喝,还有该死的公主在尝试阻止他们的呐喊。
夏天亲眼看到一具柔软的尸体朝他扑来,一个年轻女性,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剑不适合斩杀女士,便把它让给了身旁的绿骑士,他着手去应付一个只有他大腿高的女童。
说是婴儿,其实小家伙的速度也不慢,这家伙四肢并用向他扑来,借着微弱的火光,清晰可见额头处有一道血淋淋的咬痕,青筋尽显于苍白的皮肤下,那双眼睛让它变得尤为可怖。
夏天把它当作毕生的大敌,一剑对着它的脑门,狠狠刺了下去。
女童同时也撞向他的剑,一副悍不畏死的暴躁模样。
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他甚至看不清那是什么,便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该死,他大惊失色看着前方,才注意到女童也被控制。
是巫术?他本能转过头,只见那位北地公主正念念有辞,她在这混乱之际施展可怕的影子巫术把他们两人都控制。
“你在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夏天朝她吼了一句,这位公主还被吓得一愣一愣,随后眼泪哗啦啦往外涌,“你敢吼我。”
巫术顿时宣告破散,哦,这蠢货,他猝不及防之下,女婴儿一下骑在他脸上,四肢紧紧缠住他,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向他的额头。
还好他带着铁盔。而对方的牙口和指甲还没变异到让人害怕的地步,毕竟只是个女婴。他拽下女婴儿,把它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抬起长剑准备了结她,然而有人不乐意。
公主拿起属于她的苍白骨杖对着夏天,声音透漏着不满与气愤,“不准伤害她,她还小。”
夏天看了眼周围,情况依旧混乱,不过士兵已经逐渐压制住了局势,一百名士兵,其中还有符文之子,对付不过十多个尸鬼,自然而言是会取得优势,情况正在得到控制。
他想了想,还是把剑放下,不论怎样,当众迕逆一个公主的话,不论在哪里都是愚蠢至极的举动,于是他朝她吼道,“给我一根绳子。”
灰发小姐哦了一声,傻愣愣地跑去找绳子,这傻瓜,她只消一声令下,自有人帮她找。
待平定眼前的一切后,他把那名女童以特殊手法绑得严严实实,这是在“联邦趣味”节目上学的捆绑手法,她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则绝无可能挣脱绳子,夏天不顾他人被捆绑手法吓到的模样,大手一挥,让人把女童带下去。
自打尖屯镇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和别人流血厮斗,这种活计决计不轻松,尤其是轻手刺死一个小女孩,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倘若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手染孩童的鲜血,那会让他夜夜难眠。
另一方面来说,炼金师还需要更多的患病者来观测病症,一个女童应该很合适,此举还能讨好那位慈悲心泛滥的灰发公主,一举多得。
木门附近的尸体很快被清扫一空,他们一路向着女巫的寡妇塔继续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