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里那颗桃树已经结过了五次桃子,就到五年级了。
第一年的小学生对此十分兴奋,爬上树去摘那不能吃的青桃,满教室乱丢,被以“破坏公物”的罪名严厉制止了。到了第五年上就已经学会对生命的颜色都不闻不问了,满眼都是白纸黑字。花草开头是画在书上的,到后来连练习本的封面都变得十分难看,封底写着苍白的“四勤,四不,与四个现代化”的口号。
此时,课程表上只剩下“语数外”,若有一节美术课也只是摆摆样子,被侵占为“语文自修”——跟绩效工资挂钩的事张某总是不敢掉以轻心,最好我们个个都在“小学考初中”一役中战果显赫,考到年级组第一,替她赚钱(当年听说班主任是两百块钱的奖励),也不管这“侵占副课”的行为又是越矩(美术课,音乐课都是我喜欢的课程。)。反正我看到她这张面孔出现在教室里就已经很不愉快了。
好在她也没有进一步惹是生非。
我就目空一切地向着初中进军,混到考试来临好真正解脱。
小孩子总会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往往是急于脱离一些东西,连沿途的风景都无心去看。如果有大人肯低头听一听他们的不满,好好地沟通,当回事地在事实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协调,很多孩子的童年记忆会比现在美好上许多。
但他们却总是忽略。
以后好几次,我爸爸在指责我一些小事的时候(如,不记得钥匙放在哪里了,和涤雪她们出去逛街,因聊得太兴奋没注意而遗失点小东西等,事实上,他自己犯这样的错误更多),还时不时会提起“你们以前小学里有一个班主任给你的品德评语里就有‘丢三落四’一条,我觉得非常有道理!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一听那女人被人提起来就一肚子火,当然暴跳如雷——别人还罢了,你拿这种败类的话说我?你现在就是她的帮凶!也是个不明黑白的败类!我不是你女儿!!
我爸见我火了,他还振振有辞:“怎么人家批评你(这也叫批评?)你就不高兴了?看来人都是只能听好话不能听坏话的。”
我就连理都不想理他了。
对于小学老师们的个人品德,我心里自有分晓,就举三例:
语文老师——要钱不要脸,为了敛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制造不公,辱及人格,严重伤害学生身心的罪犯,案情极其恶劣,情节十分严重。
数学老师——虽然被她罚抄过一题三百遍,她对学生的态度也很冷傲,但是我倒是不恨她,因为她是数据统计出来执行的,也不会真的不让你吃饭,只能说教学方法的问题,其他闲话不多,不涉私人领域,我还比较欣赏这种一视同仁的冷漠。正如高中第二个班主任胡的冷酷风格我也很欣赏。
英语老师——面慈心狠,别看她一副对学生关怀备至的老好人模样,但我几次与同桌冲突时发现她讲话非常阴险,总爱把责任推到她眼中的“软柿子”头上,要弱者来承担建设和谐社会的重任,甚至还过问到我家里头的事,又多嘴多舌胡乱评价,我非常讨厌她。
同学在分班前后先自然疏远了一批,在张某盯住我找茬的时候又疏远了一批,致力功课的时候更是谁都无暇过目,只是S区的几位小伙伴在我的生命里越来越不可或缺……
毕业典礼那天我没去,集体照当然也没拍,我也不遗憾——打心眼里我从来就没融入过这个班级,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假装什么集体意识?离开伊甸小学后的那一个月里,每一天我都好象在伊甸园里度过,欢乐无比,就只有那里是地狱。
所以,《圣经》里的关于伊甸园的故事在我看来就应该是这样:
上帝花了六天以逐一命名的方式开天辟地后,礼拜天祂就去休息了。而世界上全是森林和野兽。为了学会做人,小动物们都被赶入了伊甸园里去,由一条黑蛇带领。据说它是最能领会上帝圣旨的一位教师——它竖起来是一柄生着眼睛的权杖,既有玄黄两色的花纹在身,一楞楞的都是数据,尾巴上更打了无数的思想小结。
它先模仿上帝的口吻,拿着“阴阳理论”来说善道恶,还把一切动植物的颜色,花纹,气味都分成了“善”“恶”两极。然后它又说根据这个阴阳两极原则,动物也应该分成男,女两种。男生天然是攻,女生是受,一切行为一定要符合这个原则。但上帝在休息之前透露给世界众生的却只有一个人名——亚当(这个名字的字形里蕴藏着雌雄同株的秘密,亦是一个主体人的天生状态。)。黑蛇觉得很是为难,它低头看它的肋骨——还是两种花纹,就以为是上帝忘记了,自己生造出一个“夏娃”来。它用“丈量”与“抽打”两种教育手段把动物们都硬塞到“亚当”和“夏娃”两个框框里去。但有一只动物不肯就范,那就是长相最酷似上帝的狐狸——狸狸斯。她虽是雌性,却很有自我意识地表示:“我是攻,不是受,我不可能做夏娃!”但是受到了代理教师黑蛇的打击,他对自己的理论自信到极点,她不甘被管束,索性就逃出了这不许那不许又没有好果子吃的伊甸园。黑蛇觉得权威受到冒犯,就拼命贬低狸狸斯,它用两极理论自成了一个体制,把她排斥在外,骂她“狐狸精”,“第三者(两性以外的第三种,她的存在破坏了两极体系)”,“魔鬼!”……
狸狸斯也召集了一群人马,都是和她一样的女性攻,还有一样不受待见的男性受(她嫁的就是其中一个),但由于黑蛇对上帝话语的篡夺扭曲,形成垄断。她当然接触不到有利于自身的话语体系,也建立不了另一套,只有一腔朴素的仇恨,她就把叛逆心化成了一种破罐破摔的恨语:“你说我是魔鬼,我就是魔鬼!这体系排挤我,我也瞧不起它,我从此就与黑暗为伍,子子孙孙都和亚当夏娃的子孙为敌!”
等上帝再次出山,世间已经分成了两股势力。
他一见伊甸园里剩下的动物都变成了呆如木鸡的石像,所有的“亚当”都像粗鄙的狮子,“夏娃”们则像依附他人而生的弱智鼻涕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帝把黑蛇叫过来,斥问道:“一种宇宙理论应当可以统摄天地,万物无所不容。现在你既然骂狸狸斯这种形态的女人为魔鬼,那么兼具阴阳于一身的我又是什么呢?也是魔鬼?更兼我让你去掉动物的野性,学会互不相犯,相互尊重,方才成人。但你却把颜色,气味等都分了善恶,又用尺规与皮鞭把人循循善诱成了石像,这分明是不尊重天生造物!此种骄慢不可原谅。而那些‘亚当’和‘夏娃’们也是咎由自取,听人揉捏,又要天赐的头脑何用?”黑蛇不能回答,只是叫嚣着粗暴的“非如此不可!”,上帝听得厌烦,就夺去了它的声带,从此它只能用分叉的红舌头发出微弱的嘶声。
此事最后是这样发落的,或者说是上帝快速地推算出了由蛇一手炮制的善恶体系里所幻化而成国度里的真实景象:
蛇——这个傻蛋(撒旦)实在是蠢得要命,竟然鼓励男人以体力优势为攻,它自己一个毫无体力软绵绵的东西,在一个“英雄”国度里必然做不了它所梦寐以求的领袖,连温饱都得看人脸色,必须为口奔驰,拿些土包子教条典籍来糊弄人,跑到蔑视知识的流氓攻手下还能有好果子吃?而且你还用歧视女性的教条来压迫女人,当然和女人彼此为仇。表现最典型的就是王宫里的立储之战,每一次都是你的后裔(道德家)和女人(后妃)的后裔(皇储)剑拔弩张的时刻。跟着你走言听计从的,你就会暗中咬伤他的脚跟,毒液注入去把他变成一个傀儡死人。他要夺得自主权的,就会打碎你的头,所以你的脑袋永远是这么危险。
女人——你自甘为受,依附男人而活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你以后就是一个生育机器,怀胎十月,从父从夫从子,你必恋慕你丈夫,否则没饭吃,你丈夫必管辖你,他既然这么攻,几记老拳换你一身鼻青脸肿你也别意外,更别“天呀!”“妈呀!”地乱叫,纯属自找。
男人(亚当)——这个本该人类共有的名字就变成男人专用名了,我很郁闷。你既然为了吸引蠢女人而赞同什么“男子汉气概”,尚武为荣,以野兽为傲(我本来没意思让你们去与野兽拼体力,从人体的设计风格就看得出来——跑不过兔子也咬不赢狗。),你的发展方向也就可以确定了,打死了脱不出农耕文化的范畴。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就是一个劳动工具(赞美吃苦的就活该永远吃苦,反正你都觉得享乐是罪恶,又怎么好意思接你到天国里去,由机器干活,人整天不劳而获地玩耍呢?)。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你的一生就是白活了——谁让你起头的路就行岔了?
工具化的“人”既无美感也无生机,上帝不能接受,就把那些仍旧冥顽不灵的“亚当”“夏娃”们全都撵出了伊甸园,以看待野兽,虫豸的态度来看待他们。并用炮舰看守门户,不准他们再进入来破坏了伊甸园的美好格局。
祂反而派了一艘挪亚方舟迎回了移居海外的狸狸斯一众人等重回故土(从《失乐园》到《复乐园》就是这么个过程,被骂成“堕落”的人群彻底得到平反了。)。魔鬼的称号既然由蛇而起,现成地扣回到蛇头上,再把“撒旦”(傻蛋)的名字叫它个千秋万世,上帝说的。狸狸斯那一群人全都改称之为“天使”,上帝又赐予他们永生。
凡是自高的,必然降为卑贱。凡是自卑的,必然升为高贵,凡要进上帝之国的,若不象小孩子,断不能进去,你们中间谁愿为大,就必作你们的佣人。谁愿为首,就必作你们的仆人。
——《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