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得是,赵启华也在这人群中。几个人见关玉琼抱着孩子冲出来,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对劲,都不由得停下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也有人在劝说:“你看你!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抱着孩子往雨里跑啊!这外面水还这么深!天都没亮呢!多危险!”
恰在此时,房子里传出来春枝的大嗓门:“呦!随便说几句就受不了了?这赵建武死了都化成灰了,矫情给谁看呢!我家启华也没在家!你矫情给谁看……呢……”后面的话,春枝吞下去了。因为她慢吞吞地从屋内踱步而出的时候,对上了赵启华那杀人的眼神。
几个人把关玉琼连拉带劝的弄到了走廊底下,脸上的表情俱都充满了狐疑之色。“我说启华,你家这是闹什么戏呢?这建武家里的跟你家春枝怎么就闹起来了?”
赵启华一脸的尴尬:“我哪里知道呢!我不是跟你们一道呢嘛!玉琼一个人带个孩子,村里照顾她,安排她就近搬迁,就搬我家避难来了。谁知道春枝这疯女人闹什么幺蛾子呢!”
关玉琼浑身湿答答的,也不说话,就红着眼睛抱着孩子,人们大概就猜到了:一定是春枝这女人醋坛子打翻了,说了什么难听话。可怜关玉琼孤儿寡母的,春枝这种时候还吃飞醋,实在是很不应该!
人群中有张青梅的丈夫赵东海。他年纪比赵启华小,但是辈分高,赵启华得叫他一声叔。赵东海就瞧不下去了:“要我说春枝你这次过了啊!现在天灾面前,人家解放军跟我们无亲无故的,都拼出命来抢险救灾!你这本村邻居,容人家躲个雨又怎么了?这启华多久才回来一次,能跟玉琼有啥关系?你这醋坛子打的也不是时候吧?”
春枝确实理亏。毕竟她说的那些只是她的猜测,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当成理讲,只好撅着嘴不说话。旁边的赵启华面若寒霜,春枝这么一闹,他仿佛又回到了被她指着鼻子骂没用的年月。
但是这么多人在呢!现在又有正事要做,也不能在这种破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咬咬牙按下心口的怒火,对关玉琼陪着笑说道:“对不住了妹子!别人是人丑心善,你嫂子是人丑心也丑!你别和她计较!孩子还小,可不能再抱着他乱跑了!万一出点啥差错,咱们整个赵大营子都得骂我赵启华。”
转头又瞪了春枝一眼:“你要是闲得慌,也去参加抗洪抢险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春枝被他一通怒骂加埋汰,心里那个火啊!可是她不敢再说话了!赵启华打她跟打头驴似的,下手没个轻重的!今天这事是她自己找的,就算再讨厌关玉琼,也只能在心里憋着。
这边关玉琼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见好就收。诚如春枝所言:赵建武已经死了,矫情给谁看呢!
想到赵建武,关玉琼的眼泪又有点多,但是她忍住了。努力的抿着嘴克制着情绪,对赵启华说道:“对不起哥,都是我惹的麻烦!嫂子也没说啥,是我自己想多了。”这番话通情达理,人们免不了都对她刮目相看。
自打和赵建武结婚以来,关玉琼都是在乡上店铺里住的多,和村里人并没有打太多交道。直到赵建武死了,关了乡上的店铺,她才回到村里常住。暂时村里人对她的印象还是可以的,甚至于她小三上位的黑历史,也随着岁月自然洗白了。她说春枝没说啥,人们自然是不会信的。不说春枝说话向来尖酸刻薄,就是刚才他们听到的那几句,一般人就受不了!那是在拿手指甲扣人家的伤疤!太缺德了些!
人们纷纷劝着春枝莫胡思乱想,也劝着关玉琼大度一点不要计较,孩子要紧。安抚好两个女人之后,众人又匆匆忙忙地走进风雨里。
大灾当前,什么私人恩怨都该放下!以后有空再解决!
(想起了看过的一个段子:北京亚运会还是奥运会期间,那些平时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小混混们,见到对头有一句口头禅:有啥事亚〈奥〉运会之后再说!现在到处都外国人,别给咱北京、给咱中国人丢脸!)——平时看着一团散沙斤斤计较的人,在灾难荣誉面前却会自觉抱团,齐心协力。这就是中国人,奇怪而又伟大!
当然,在帮助关玉琼这个问题上,赵启华确实是存了私心的。而关玉琼,她的世界从来就只有利我,没有利他。除了儿子赵小贝,基于母子天性,她对他的爱是真诚无私的。其他人,不过是可利用与不可利用的区别。
既然赵启华有意亲近她,她也没打算拒之门外。哪怕他们之间差了七八岁,那有怎样呢!赵启华可是赵大营子公认的美男!即便已经四十多岁了,男人四十一枝花,他又爱打扮,看着倒很像关玉琼的同龄人。
如果可以,让赵启华来代替赵建武,未尝不可!
洪灾过后,就是紧张繁忙的灾后重建。关玉琼被归纳为困难户,成为重点帮扶对象。赵启华自告奋勇,帮助关玉琼母子打扫安置。
春枝肯定是不高兴的,但是现在她对赵启华的最低要求,已经降到了不要离婚就好!离了,家就散了。春枝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赵启华愿意玩就让他去玩吧!只要不离婚,她们就还是夫妻,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赵启华不喜欢春枝,春枝却是深爱赵启华的。她头脑简单,也不懂得自我反思,她始终觉得,赵启华这样的男人,是不属于自己的,得用权力压制才能留得住他。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压制赵启华的资本,那能留在他身边也好!
现实中,不管是男是女,深爱对方的那一个,在内心深处都是卑微的。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春枝虽然用各种刻薄嫌弃的话打击赵启华,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是自卑的。在她老爹坐牢后,这份自卑还有不安全感,日夜折磨着她。但是已经习惯了用刻薄掩饰不安的春枝,不会懂得如何用温情去感化别人。
事实上,通过这十多年的精神打击,赵启华早已对她厌烦之极!一旦有能力有机会远离她,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不过他也是个现实的人,当年能为了脱单娶了丑妻,现在同样能为了日后生活继续将就。至少,玩玩和过日子,赵启华还是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