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江山找到那张地契,是压在箱子底部一个角落里。皱皱巴巴,茶叶水色的一张纸。真是讽刺,这东西在他们眼里估计比人命要值钱。
学校看来是去不了了,今后怎么办呢。
里里外外剩下的钱大概也就够一个月的饭钱了。还好有这奶奶留下来的房子,要不就要露宿街头了。
听到毕江山辍学的消息,吴昕和章琛一起来这里看他。
“节哀。”吴昕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毕江山日后将何去何从?
“毕江山,那,你也别太难过了,你振作啊!”章琛含情脉脉地劝慰毕江山,眼角都有泪滴了。
“我靠,你有完没完,像个傻子一样……”吴昕满脸嫌弃。
“咋了嘛,你咋老这么说我!”章琛有些微怒。
“行了,你俩,”毕江山面带笑意,起码这是这几天以来真正关心他的人。章琛就是这样,有很好的共情能力,看上去总能感受到别人的感受。“章琛,摸了鼻涕。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吧。”眼看到了饭点,不能让客人饿着。
“这样吧,咱们出去吃,我请。”吴昕提议道。
“对,走吧,让这个兔崽子请咱们!”章琛一口答应下来。
“也行,那至少让我请吧。”毕江山说道。
吴昕知道毕江山是想尽地主之谊,但是他们家的现况不好,还是要自己请,这是必须的。“这次先让我来,下次你来。毕江山你可别矫情。”吴昕说,“就当我俩送送你,以后在学校也见不到了……”
……
摆地摊确实是一种小额投资当老板的好途径。
“哎呦,好多大老板都是走的这条路发的家。小伙子,可不是人人生来就有钱去做大买卖的。”老头说着,一边往麻辣烫锅里放着白菜。
隔壁摊位是秦司的烧烤摊,他们两个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天色尚早,顾客也不算多。稍微晚点就好了,嘴馋的、顺路的、图个简单省事的、大商场转悠烦了的人都会光顾这一片的夜市,所以生意还不错。
秦司辞掉了饭店的工作,拿着工资买了设备开始摆地摊。
一开始他连食材都不知道去哪里搞,他跑遍q市所有的烧烤店,去问:“老板,这,肉,菜,从哪里搞?”
他因为这个没少挨揍。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抢生意抢到脸上了。
因为秦司的没脸没皮坚持不懈,他要到了一个途径。他才明白人脉关系的重要性:一串手机号就解决了他的迎面难题。
渐渐的人多了,秦司也匆忙起来。
人声鼎沸当中,有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要了五串烤肉和两串鸡针菇,还有两串烤面筋。
他们说着就要来临的高考。
秦司猛然一愣,想着要是自己顺利的话,这时候应该在努力备战高考,加训体能呢。他还是忘不了他当时伤病确诊后,要离开训练场时候教练看他的眼神。那是一束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眼神,似乎只有心有灵犀者才可以领会其中意味。但是显然秦司没有跟那个老头达成一致,他现在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猜一猜的话,没准会有惋惜这种情绪在里面。
秦司冷不丁地冲着隔壁的老头说了一句:“你说哈,这眼睛还真是人的心灵窗口。”
那老头太忙了,居然没听到秦司说的啥,头都没回。
对面的小女生以为秦司在夸她的眼睛漂亮,捂嘴笑了笑,满是青春的味道。
秦司抬眼看她,也差不多是和自己同龄的人。“你多大了?”
“啊,我,十八了。”女生回答道。
“要高考了吧。”秦司问道。
“是,快了。”这个女生看来是不善言辞,眼睛瞥向一旁,意思是不想再说话了。
也或许是被我吓坏了,以为是个怪蜀黍呢,秦司这么想着。
一种悲戚的感觉拥抱住了秦司,他挣脱不开,连胡椒面都多撒了好多:如果我顺利的话,也会像他们一样,期待以后的生活,好好准备高考,或者搞个小女朋友什么的。我这条路,真的走对了吗?
人群散去,隔壁的老头说:“呼,结束了,回家喽。”
秦司租了一个地下室,很小的一个。那个地下室本身来说不算小,只是被分割开来,成了两个小地下室,被租给了两个不同的人:秦司和一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孩子。
女人常常会让那个孩子出去玩,孩子乐坏了,撒腿就出去了。然后女人带进来一个男的。各种男的,有工人,有白领,有司机,有商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长得像个人的、长得不像个人的,总之,各种都有。
然后大概五到三十分钟,男性离开。
有一天很晚了,秦司失眠,走到门口,发现女人也没睡。
秦司递了一支烟过去,顺便还看到了女人的脸,面容姣好,带着很多的泪痕。
女人说:“谢谢。”
秦司说:“你我都是掌握不了自己命运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女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