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结萝心中微惊,抬眼去看淮安王,见他神色有些慌乱,眸中亦是跳动着不安的火苗一般。
百花结萝轻轻咬了一下唇,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身去倒了一盏清茶,奉给淮安王。
“王爷,饮一杯茶吧。”
淮安王看了一眼百花结萝,见她素雅的脸上,神色宁静,他不禁心中苦涩,拿过茶盏,一气饮尽。
见状,百花结萝微微皱眉:“王爷,茶是需要慢慢品的,你喝的那样急会伤身的。”
苦笑了一声,半晌淮安王才无奈的道:“是本王失态了。”
百花结萝微抿了一下唇,没有言语,淡淡的语言过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静默了下来,冬日静寂,只有明媚的日光从帘栊里斑驳的漏进来,然而那光影落在人的身上,却更是让人觉得凉意瑟瑟。
终于淮安王长叹了一声,无奈的声音像抓不住的流云一般:“百花结萝,为什么选择他?”
百花结萝心中一跳,她心中蓦然显出姬文昊如墨玉一般的眼睛,还有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眸深处情意与温柔,她似是微笑,声音柔软却肯定:“王爷,这是我的心要我做的选择。”说着,唇畔的笑意似是浓了些许,“心之所向,百花结萝不得不从。”
“心之所向。”淮安王笑容苦涩,“这话说得好,你既然不得不从,本王亦是无可奈何,只能祝福你了。”
听着眼前男子苦涩的话语,心中不忍,百花结萝无奈道:“王爷,是百花结萝对您不起,是百花结萝有愧于您。”
“愧疚就不必了。”淮安王突然站了起来,他微微仰首,神色落寞,“本王说过,你若是愿意跟随本王,本王一定会娶你为妃,但是你若是不愿意,本王亦不会勉强。”
心中不禁感动,百花结萝看着淮安王,目光盈然。
“不过。”淮安王转视百花结萝,眼中似是担忧,又似是无力,“你若入了宁王府,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呢?”
心中不禁一颤,这件事情百花结萝没有细想过,原本她只是想借助宁王换取一个新的人生,如今却是倾尽了自己所有,再无丝毫退路,她才突然发现,似乎姬文昊说要周全她一世,但是并没有说要如何安排她,她心中又开始焦急起来。
见百花结萝垂首不语,淮安王不禁觉得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依然是对她怜惜,思虑道:“你身份低微,他却是王爷,本王不舍得让你委屈入住宁王府,所以本王想收你为义妹,到时候你以淮安王义妹的身份进入宁王府,想必也能得到一个侧妃的位子。”
知道淮安王这是完全为自己考虑,而且自己还是在自己负他之后,百花结萝觉得,眼前男子当真是一个性情中人。
可惜她却无法对他心动,既便他是真的很好。
“王爷,奴婢多谢您的怜惜,但是这样一来,实在是有损您的名声,奴婢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王爷。”
她的人生她要自己去争取,虽然现在她没有什么把握,可是她不能接受淮安王的好意。
淮安王看着她犹如星子一样的双眸,知道她性子倔强,只好无奈道:“看来你是很相信他了,也罢,本王既然不能勉强你留下,你的其他选择,本王亦不会勉强。”
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只不过你若离了淮安王府,本王便再想帮你,也是帮不了你了,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百花结萝缓缓点头,而后抬眸静静的看着淮安王,慢慢道:“奴婢想清楚了。”
“那好,你现在可以安心留在此处,其他事情本王自会去给你安排妥当。”
说完,淮安王大步而出,百花结萝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淮安王行事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阿翎便来通知百花结萝收拾行礼,要送她离开王府。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百花结萝和赫连香凌都吃了一惊,特别是赫连香凌,她此时还在为百花结萝和姬文昊离府之事震惊,却突然被告知要即可离开淮安王府,她心中唯有震惊。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赫连香凌无措之下,只得问百花结萝。
百花结萝震惊过后,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她相信淮安王,所以她觉得,他这样突然安排自己离府,只是因为心中对自己情意难尽,不想再面对自己。
而他也记得他昨天说的话,相信他会为自己和赫连香凌安排妥当。
“没事,咱们现在去收拾东西,收拾好了,便离开这里吧。”微微一笑,见赫连香凌依然是不安的样子,百花结萝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温声道,“没事的,你要相信姐姐。”
赫连香凌咬了咬唇,只得点了点头,转身去收拾包袱。
她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很快也就收拾好了,从行云轩出来,便有一个侍从带着百花结萝和赫连香凌出去。
待走出王府大门,百花结萝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不由得微笑道:“赫连香凌,咱们这次离开淮安王府,倒没有弦月相伴了。”
听到这话,赫连香凌心中微微一涩,她只希望,这次百花结萝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再飘泊下去。
待上了马车,见赫连香凌不安,百花结萝倒是心中越发的宁静,她握着赫连香凌的手,安慰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王爷肯定为咱们安排好了。”
勉强点了点头,赫连香凌轻叹了一口气。
马车车轮响起,车子缓缓前行,百花结萝掀帘而望,见车后淮安王府缓缓远去,她心里终究也有一些伤感。
她这次和赫连香凌匆匆离开,连叶丛明都没有告知,淮安王府里与她相关的那些人,她都没有知会一声,心中难免是有些遗撼的。
但是想到此处,她又觉得这路是自己选择的,此时若是再要后悔,亦是纠结,便抿了抿唇,放下车帘,不再留恋身后远去的一切。
想着姬文昊承诺的一切,百花结萝微微一笑,笑容端丽犹如莲花初绽,让人目眩。
她的未来在前方,她不必为前事而扰,她现在只需要思虑以后。
阿翎站在王府门口,见百花结萝坐着的马车缓缓远去,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心里颇觉郁闷,他原本以为,百花结萝会和自家王爷有些什么,但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垂头丧气的回到明苑,淮安王看到阿翎,问了一句:“走了吗?”
“嗯,走了。”阿翎看着淮安王,见他眉宇间浓愁纠缠,他不禁脱口道,“王爷既然舍不得,为何要让百花结萝走?”
“多嘴!”
瞪了一眼阿翎,淮安王心中烦闷,转身离开练武场。
他走到明苑门口,见鹿非烟依然跪在那里,脚步缓了下来。
从昨天早上一直跪到现在,水米未进,鹿非烟此时几乎要昏倒了,见淮安王此时神色思虑的看着自己,她不禁颤声求道:“王爷,您饶了奴婢吧。”
“饶你什么?”淮安王看她一眼,眼中似有不屑。
鹿非烟一怔,心中思虑不已,她咬唇道:“奴婢不该在背后说百花结萝的不是,更不该多话,都是奴婢的错,请王爷饶恕。”
说完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淮安王,淮安王却是冷冷一笑:“既然你知道自己是错了,那也应该知道,做错了事,是要受到惩罚的吧?”
“是,奴婢愿受惩罚,只要王爷饶了奴婢。”她实在是受不了,只是哀哀乞求。
淮安王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点头,缓缓道:“既然你愿意,那本王也无需客气,你从此便离开淮安王府吧,这里是留不得你了。”
说完淮安王便抬步走了,留得鹿非烟怔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等到她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帮姬子重办事,而且再也没有机会成为晋王侧妃,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马车走了有多久,百花结萝心里也有了一些不安。
她相信淮安王会安排好一切,可是她却不知道他把自己安排到什么地方。
难不成是直接送到宁王府吗?
百花结萝心中暗想,再次掀帘,却见外面的景致变得有些荒凉了,似是到了河东府的郊外,她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放下车帘,见赫连香凌不安的看着自己,百花结萝只好耐住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向她微微一笑。
赫连香凌却是忍不住,问道:“姐姐,我们现在到底是去哪?”
虽然心中无奈,但是百花结萝也只能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别担心,王爷他不会把我们扔在荒郊野外的。”
她这样一说,赫连香凌眼里的惊怕更是重了一层,她咬住唇,眉间愁色浓郁,只是不安的攥紧了衣带。
见她如此,百花结萝微叹,她极力的让自己安然下来,她并不怕,只是担心若是真的被扔在野外,会累了赫连香凌。
握住赫连香凌的手,百花结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咬住了唇。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始终是没有停的意思。
终于百花结萝也忍耐不下去了,她一边向马车门口走去,一边道:“我出去问问车夫,看到哪了。”
赫连香凌不安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和姐姐一起吧。”
“不用,没事的。”
百花结萝摇头,摆了摆手,自己一个人掀帘而出。
见车夫只顾专心赶车,百花结萝无奈,只得道:“请问,我们是要去哪?”
听得声音,车夫回头,竟然也是一脸的茫然,说道:“回小姐的话,老奴也不知道,王爷只叫老奴一直赶着车子向前走,不准停,没有说要去哪。”
“什么?”百花结萝不禁一怔。
这淮安王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说一定会安排好一切么?为何现在事情演变成了这样?
百花结萝只觉得震惊莫名,她不相信淮安王会这样对她,但是眼前事实如此,由不得她不信,她心中念头百转,只觉得心中又惊又疑。
抬头望天,天色此时已暮,而且又是在荒野之处,远远近近落在眼里,让百花结萝只觉得孤凉。
不能再这样无目地的走下去了,百花结萝咬了咬唇,对车夫道:“停车!”
然而车马却并不停,车夫依然是专心的赶车。
百花结萝怔住了,过了半晌,她又道:“叫你停车了,没有听到么?”
“王爷说不让停的,老奴不敢停。”那车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百花结萝不禁哭笑不得,她无奈道,“那你就打算一下把车子赶下去吗?”
谁知那车夫竟然的点了点头。
百花结萝无奈了。
“停车!”
她又叫了一声,车子依然向前行着,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这时候赫连香凌也出来了,见此情形,不禁把身子紧紧的贴在百花结萝的身上,微微颤抖。
百花结萝咬了咬唇,见车子行得甚快,她若是跳下去,只怕会受伤,可是她也不能再继续坐在马车上,只得咬牙道:“你若再不停,我就跳下去了!”
然而对于她的威胁,车夫无动于衷。
百花结萝头一次觉得绝望,她看了看暮空,心中悲凉划过,一时间心中又悲又乱,她什么也想不明白。
她紧紧的握着赫连香凌的手,低声道:“赫连香凌,咱们跳下去,你别怕,有我护着你。”
赫连香凌刚一迟疑的点了点头,却是忽的眸中一亮,她手指百花结萝一侧的方向,惊喜道:“姐姐你看!”
百花结萝顺声转头看去,只见暮空之下,长林之中,有一骑飞快驶来,虽然隔得远,但是她却似乎能看清他墨玉一般温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