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明白就好，就怕爱卿不明白，这一池的鲤鱼要是变成了桌上的珍馐美味，朕也于心不忍呀。”
“陛下宅心仁厚洪福齐天，想来鲤鱼们也会感恩戴德心怀敬畏。”
“呵哈哈……”女帝哈哈大笑，心情超爽，毕竟又讹到了一笔钱，心里肯定是过瘾的，但是还不够，于是话锋一转说：“朕有意明日宴请赵元，爱卿务必前来作陪。”
“是，臣遵旨。”
“阿里木的借款尽快与欧阳和内司府商议，务必不使我朝吃亏。”
“是。”
瞧，女帝措辞都变了，改成了“我朝”，潜台词就是“朕”。
这钱是沈云卿的，赚了亏了都是沈云卿的，跟皇帝和朝廷八竿子打不着。现在变成了“我朝”，性质也就变了，变成了皇帝的分内事。
而且刚才不也说了吗，明天邀请赵元吃饭，请赵元吃饭有可能是欢送赵元回去，也可能是请赵元吃饭定亲。
女帝已经让了半步松了口，这么明显的政治信号，女帝再说“我朝”，就是替沈云卿表态。
你瞧，朕都原则上同意周晟把女儿下嫁给赵元，朕这个媒婆总该收点婚介费的好处不是吗。
既然你前天不方便表态，那朕替你表态，你如果没有意见，就“嗯”一声。但是不要不吭声，反对你也许不敢，但是你不吭声会让朕很难办，你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呀。
结束汇报工作，沈云卿随即告退，再也没了喂鱼的兴趣，这盘这盘鱼饲料也忒贵了。
离开金律园，沈云卿接到侍卫消息，周启差人来传话，请他今晚去昆阳宫中赴宴。
沈云卿琢磨着，多半是女帝昨日与周启和盘托出之后，周启思考了一天，今天来问底。
此时天色还早，沈云卿先去了金戋寺，路上撞见尚膳监的少监年福贵大腹便便带着一批新人进宫。
“年大人，又来新人啊。”
“呦，海郡王，今日赶巧了，下官正有事儿找您。”
“不知年大人何事找本王请托？”
“是这样，去年船队弄回来一批海外的大土鸡，上个月弄来一些，大土鸡和下的鸡蛋吃了都说好。下官想问问这大土鸡什么时候能大量供应宫里。”
“大量供应恐怕还得等几年，宫里隔三差五供应一些吃个新鲜就行了，没必要天天顿顿都吃。”
“那能不能弄一些鸡苗给下官。”
“年大人是要养大土鸡？”
“是啊，这土鸡大而肉多，要是开个招牌店，一定能挣钱。”
“眼下还在育苗，等养多了之后再给年大人弄一些，眼下恐怕还不行。”
年福贵说的大土鸡，其实就是火鸡，是吕暮然去年带回来的种鸡，大约一千八百多只，然后分了四批，一批神都，规模比较小。一批在东北繁育，一批在东南繁育，第三批在岭南繁育。
火鸡这种家禽退化很厉害，一旦出现环境剧烈变化，就会退化，越长越小，而且都不需要递进过程，一代就会出现严重退化。
因此种群需要分开，从而筛选环境最合适的地区养殖。今年、明年、后年还会陆续有火鸡运回，然后分往西北、巴蜀、西南等地饲养，尽可能分散，然后筛选出更好的养殖地区。
上个月宫里送了一批十只的火鸡还有一百枚鸡蛋，反应比较好，女帝乍见如此硕大的“土鸡”都给吓一跳。
火鸡是启夕城从当地印第安人部落交换到的重要家禽，然后岐民也开始养殖火鸡，现在是启夕城重要的肉食来源。
而且火鸡的鸡毛可以用来制作皮草和填充料，是一种非常不错的原料，而火鸡的尾羽毛可以制作彩色大氅，但还有待开发，需要一定规模的种群和数量。
别过年福贵，沈云卿继续前往金戋寺，去见欧阳羽和郝仁，调动巨额资金一定会走金戋寺衙门，所以这件事需要和郝仁统一口径。
欧阳羽应该已经稳住了好郝仁，但仍然得沈云卿过来知会一声。
郝仁这些年工作出色，不得不说是一个搞经济的能手，其实让他做金戋寺少卿还是屈才了，至少应该安排他做商务部部长才合适。但是在眼下这个体制下，能把他的才能发挥出来，有个地方安置已经很不错了，其他指望都是不切实际的奢望。
“郝大人您这是又瘦了吧。”
“可不是吗，最近两月一直在招待百族，可把下官忙死了。金戋寺的公务一天比一天多，下官就是再长一个脑袋也不够用啊。”
“等忙完了这个月，下个月就能喘口气轻轻松。”
“但现在公务越来越多，算的账越来越庞大，唉……”
郝仁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活像个被逼债的地主老财。
想当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巴望的高官厚禄，竟会是起早贪黑堆积如山的公务和账本，郝仁现在很是后悔，开始怀念在振州的日子。宁可还做四品下刺史，也不做这个少卿。
关上屋门，沈云卿径自落座随后说：
“上午的那笔钱，欧阳大人应该告诉郝大人了吧。”
“是，下官已经知道。只是要动这么大一笔钱，以匠术研究的名义仍然说不过去。”
“不破不立，日后将有更多资金不便公开账目，这次是个先例，日后特殊资金的调用都可以此为范例变成常态。”
这时欧阳羽说：
“先例好开，但日后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你可想过后果。”
“所以我来也是定了一个规矩，日后但凡朝廷使用金戋寺资金不易公开财务运作，需报金戋寺卿、少卿、簿计员外、丞相、陛下知悉，如此以遏制权力滥用与防患于未然，同时设置提款上限与提款限期，防止肆意滥用。
如所用资金在使用过程中未达到预期目的，或出现重大损失、贪污等情况，则视情况追究相应官员与个人责任。”
提款特权和秘密资金由于避开了财政和司法监督，虽然是便利了资金使用，但同时也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
尤其是国家机器处于不正常情况下，官吏出现变质，容易给个别人利用特别提款权，以秘密项目名义调动这笔资金。欧阳羽担心的问题，正是沈云卿前来的目的。
有鉴于特别提款权凌驾于制度和监管之上，就必须要采取一定的限制措施，对使用特别提款权进行制度上的限制。
而且秘密资金的提款权应该是财政的事，不应该由银行出面，但现在岐帝国官场不正常，体制仍有问题，要指望户部这些老爷们支持秘密资本运作，他们是不会干的。
“这次以研究不便公开技术为名开此先例，日后会有其他名义进行资金的运作。因此这次开例至关重要，若是户部方面纠缠此事，还望郝大人顶住户部压力，实在不行可以推给陛下。”
“呃，推给陛下这不妥吧。”
一直都是女帝甩锅，现在甩锅给女帝，女帝能绕过自己？
“此事是陛下允准，万不得已之时，陛下必须出面平账，否则此事是绕不过去的。”
秘密资金提款权设立难度主要在自开始的头几次，财政方面一旦发现出现一个巨大财政盲区，一定会追究，按道理这些资金最后都是被安全部门使用，一旦涉及到安全部门，财政方面就会心领神会不在追查。
但现在朝廷的官僚体系和政治体制没有这套，所以户部方面查账发现财政盲区后，就一定会找到金戋寺主官，一旦顶不住压力，就只能甩给皇帝。
而甩给皇帝和甩给国家安全部门的性质不同，因为皇帝会滥用钞票，都不用在刀刃上。而国家安全部门内部有审计单位，和安全部门是两套系统，如果不考虑贪污和滥用公款，虚报账目，国家安全部门的秘密资金都用在必须要的地方，所以财政部的态度是两样的。
如果这笔资金最后到了皇帝头上，户部方面就会联想，是不是皇帝拿去消费了，或者皇帝自己拿来大兴土木了。
所以制度不同，体系不同，同样性质的事件，就会带来不同性质的结果。
与欧阳、郝仁一直谈到天黑，就一些制度技术做了笔录，由欧阳羽继续细化，过几日整理出框架内容先由三人审核，审核后报女帝。
之后应周启之邀，前往昆阳宫去见周启，此时周启已经摆下一桌，只等沈云卿赴宴。
“海郡王请坐。”
“恭敬不如从命。”
此时屋中只有二人，不见周文斌踪迹。待等坐下，沈云卿问：
“为何不见文斌？”
“此事干系重大，本王担心文斌涉事不严，因此未做安排。”
“郑王多虑了，借款一事虽然重大，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脸面和利字问题。户部肯定不会拿出如此一大笔钱出来借给一个外国主持（教长），而沈某其实很清楚，这笔生意获利巨大，但是如果日后真赚多了，户部这帮子老爷们又会眼红。
因此这件事之所以要保密，其实还是一个利字。文斌在外藩寺多年，这些规矩都熟人于心，只要详细叮嘱，绝不会出错。相反一些大事就应该让文斌参与其中多多历练，日后才能独当一面。”
沈云卿尽说些冠冕堂皇漂亮话，但心里怎么想，那就另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