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韶璟便听见庄园外有马匹狂奔的声音,她快速上了亭楼,往庄园外瞧去。此时一伙官兵正从官道上疾驰而来。他们的马蹄铮铮,扬起了好些尘土。
韶璟慌张地跑下亭楼,正好撞上了王衍。韶璟深施一礼道:“大人,官兵来了,门外那些流民会被抓走吗?”
王衍轻松一笑:“那是自然,若这伙流民去城里滋事,怕是会出大乱子。还是将他们就地正法的好。”
什么叫就地正法?韶璟的心猛然一沉。这么几百号人,其中还有老弱妇幼,全都就地正法未免过于残酷了。她不能让这些官兵剿灭了这些可怜的流民,她要阻止这一场杀戮。
“这伙流民围堵着庄园,久久不散。的确令人恼火,可是大人,这可是琅琊王氏的庄园,大人也不希望庄园外血流成河吧?”韶璟语气委婉,没有直接说出想救这伙流民。
王衍美玉般的脸上有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小姐是想救那伙流民吧,直说无妨。”
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韶璟恳切道:“愿大人给他们一条生路。”
王衍收起了笑容,仔细地端详着韶璟,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却为这些流民请命,当真是一副菩萨心肠。若是不答应她的请求,就显得自己草菅人命了。
“族叔,外面那些流民虽可恨,却也着实可怜。官兵即刻便道,救与不救只在一念之间。”王尹恭敬地向王衍一拜。
王衍只觉得推脱不过去,只得勉强答应下来。“此事可大可小,放那伙流民入园不是开门揖盗吗?若他们生出歹心,如何是好?”
凡事存一丝小心自然是好事,不过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再深思熟虑额了。就在这时候,韶璟那三位已经梳洗完毕的姐姐们来到了亭台前。
韶璟顾不得搭理三个姐姐,她与王尹默契地一视后,火速向庄园大门赶去。拔掉枕木,他俩大开庄园之门。“快入园。”
“快,入园!”
“不想死的,快些入园。”
韶璟与王尹大声疾呼,流民如浪潮般涌动起来,很快便进入了庄园之中。如此多的流民,躁动不已,韶璟与王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安抚好他们。
“官兵在外,汝等说话小心些。”韶璟嘱咐道。
说完,她跟随王尹、王衍出至门前。
带兵前来的人是石崇,韶璟曾经在汝南王府为他侍酒,此人轻狂自视甚高。今日剿灭流民,他定然不会无功而返的。韶璟忐忑地望着他握刀的手,速速去往后园安置流民。
王尹与石崇交情深厚,相见时也免了诸多俗礼,石崇下马问道:“听闻有一伙流民在此滋事,我特地前来剿灭。”
此时的流民悉数进入了后园之中躲避。因此前院里空空静静的。王尹向前一步与石崇靠近,淡然一笑道:“何来的流民?”
“方才我在马上远远瞧见,王氏庄园前集结了好些人,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石崇疑惑道。
王衍镇定自若道:“果真没有见到流民。”
“若真无流民滋扰自然是好事,石崇还是去园子里四下看看以免那些流民潜伏在园子里。”石崇好意道。
石崇行至后园,见到正在品茗的王氏三姐妹。他的眼神只在这三个娇媚的小姐身上停留了须臾,便转向了匆匆而来的韶璟身上。他只觉得这个女子面熟得很,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石崇笑道:“我道是,王氏庄园怎会有比红珠还胜一筹的绝色女子。原来是璟小姐。”
韶璟暗暗一笑,那日为他侍酒,她便知道石崇是个眼光甚高的人,普通女子定是入不了他的眼,必定得司马柬的头号宠姬“红珠”才能打动他的心。
韶璟的三个姐姐娇憨地笑了起来。“舍妹与名士乘游,洛阳人氏何人不知。”
如今她们逢人便说此话,铁了心让韶璟在人前出丑。
石崇听完这话,也只是淡淡一笑,他握刀剑的手缓缓松开,轻轻地移动脚步,向韶璟走去。他的眼只在韶璟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过身去面向王尹,戏谑道:“延祖视她为知己,河间王垂青她,就连二皇子也极力保护她。这样的女子你恐怕怜惜不起吧?”
石崇提到这三个人时,韶璟便觉得胸口又闷又疼。嵇绍离去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他是否一切安好。河间王对她一往情深,却不知道是否会引火烧身。司马柬虽然可恨,却也幸亏他在危急中救了自己。
“尹哥哥,叨扰了一日,我们也该回去了。”韶璟故意将“尹哥哥”三个字说得大声一些,一来是撇清与王尹的关系,二来也为自己在庄园留宿找一个好的台阶下。
韶璟请辞,王氏三姐妹惊惶了。大姐韶英道:“那些流民还堵在外面,我们如何离去?”
韶璟恨不得塞住大姐的嘴。
石崇疑惑起来。“王尹你为何蒙骗于我,速速告诉我流民在何处?”
韶璟只觉得自己的三个姐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暗暗地向姐姐们使眼色。大姐不再多发一言,二姐似懂非懂,三姐却一脸茫然。
“大人快些剿灭了那伙流民,我们也好早些还家。”三小姐韶则道。
“这时石崇分内之事,定然不会马虎。”石崇道。
韶璟直觉得头皮发麻,这三个姐姐的话怎么就如此多。偏偏石崇又是个生性狂傲的人,定不会放弃这个邀功领赏的好机会。
韶璟向王尹点点头,王尹心中有数了,既然大小姐韶英已经暴露流民的所在,那么就不能再瞒骗下去,韶璟对石崇道:“石大人,公务在身,还是快快搜查流民,早些完事的好。”
石崇来到后园,只见大片的梨园,黄橙橙的梨正飘着香甜的气息。许许多多的果农正攀爬在树上采摘梨子。原来韶璟早就把这些流民扮成了果农,还好这些流民多是农民出生,摘起梨来也还像模像样。
石崇指着树上硕大的梨问道:“这些都是贡梨?”
王衍道:“正是,送进宫的。”
石崇点点头,四处简单地搜寻,没有发现流民,他也决定告辞了。无功而返,他总觉得有些失落,方才听韶璟说要回城,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送她们四位小姐回校尉府。
王氏姐妹欣然接受石崇的好意,临行前韶璟再次对王尹耳语道:“尹哥哥,别忘记我托付之事,至于金银我会想办法多筹措一些。”
王尹也附近韶璟耳边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快找到园子,安置这些流民的。”
韶璟等人便与石崇返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