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安面色一僵,讪讪道:“在京中不好玩,不就过来了。”
苏瑾蹙眉,她问的不是这个。望了望周围,白正安挠着头,闪躲目光。溯流一副待好戏上场的表情,萧洛神情淡淡。
苏瑾更是好奇,直白道:“我是问你怎么在这!”
白正安闪躲着目光,嗫嚅着嘴,欲言又止。对上溯流打趣的眼神,干脆别过头。
见状,收拾东西的溯流嗤笑一声:“他那好意思道来。”
白正安涨紫了脸,不发一言。
看来另有蹊跷。苏瑾更是好奇地转头看向溯流。
溯流也不负众望,欣赏着白正安面若死灰的表情缓缓道:“昨日,你本脚上有伤,”
说到这儿,他蓦然想起苏瑾明明有伤在身,还不吭一声地随着他们前行,便转头狠狠瞪了苏瑾一眼。
苏瑾不明觉厉,故作被吓着缩了下身子,却仍是神采奕奕地等着溯流。
虽明知苏瑾是故意的,但溯流不得不承认自己着实被取悦到了,睨着白正安道:“还记得你晕前,疾驰而来的马车吧,就是这家伙的,明明自己的马儿不好,还在闹市区横行,险些撞着了你……”
说到这,苏瑾蓦然想起自己被推开时的那抹白色,连忙打断道:“对了,你们可感谢了救我的恩公吗?”
溯流更是神气了起来,方要开口,萧洛的放杯声轻轻的响了起来。
声音虽轻,溯流却立即闭了声。
萧洛淡淡睨了溯流一眼,方看着苏瑾道:“没什么事便好了,先歇会吧。溯影女儿身不便进来,我们三个也不打扰你了。”接着扭头示意二人跟他出去。
溯流自是乖巧,白正安也无话反驳。苏瑾初初一听,心底微惊,除了感谢萧洛之外,她第一反应竟是为萧洛武功高强而暗暗惊奇,而感谢之余,也不免有些心愧,又多欠了他一笔。
两厢交错,一时五味杂陈。连他们要走也没反应过来。细细一回想,他们几个竟注意溯影的男女之别,她不由嘴角微抽。
溯家姐弟,与萧洛虽似主仆关系,然萧洛却处处替他们着想。虽面色冷清,却又心细如发。
不若便信他一回吧,反正自己也别无退路不是吗?
自嘲地笑了声。怀中的信纸蓦地化作了大石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上。
又是那条车水马龙的大街。
时日一晃而过,休息了大半月,总算征得溯流这位半吊子大夫同意,由白正安搀着出来玩了。
再次沐浴在阳光底下的苏瑾,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这些日子,只有溯影来照顾她的起居。
溯影这个大夫,除了上药时间,几乎不见人影,然更过分的是他还把唯一一个能带点乐趣的白正安给拦着了。
而萧洛更是不用说了,连人影都不见。
思及此,苏瑾不由抬眼狠狠地瞪着溯流的背影。不防他蓦地转过身来,苏瑾连忙扯了个笑。
“苏瑾,那儿!”溯流喊道。
所幸溯流没太在意,苏瑾松了口气,随着大家闻声望去。不过一眼,苏瑾便黑了脸。
见状,溯流不由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道:“如今回想起你那一瘸一拐的样子,仍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啊,像极了断了腿的狗儿般!”
果真不是什么好话。苏瑾白了他一眼,只恨自己不能奔过去狠狠揍他一顿,撇过头,不想搭理他
溯流却不放弃,直接睨着她的伤脚,嘚瑟道:“狗儿可要悠着点啊!”
“你也就悠着点啊!住着我的屋子,还拦着我去看王弟,现在更是当着我的面为难我王弟,小心回去你就去狗洞外捡你的包袱!”
这几日白正安总被溯流拦着,要不是看着他是大夫,为了王弟伤情。表面上乖乖听着他的话,心里早就憋了口气,如今直接开口顶道。
溯流挑眉:“好大哥就不怕你王弟的伤脚病情恶化?”
“哼,我还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你好的大夫!”白正安从顺如流地接道,紧了紧搀着苏瑾的手。
“世……少爷!少爷!”溯流还想回道,却遥遥见到一人,招着手飞奔而来,两人都噤了口。
白正安搀着苏瑾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眯着眼认出了是他此次出门带的小厮饭桶,蹙着眉朗声问道:“怎么了?”
饭桶人如其名,很是能吃,故而身形可想而知,一步可蹬着周围三尺地板晃动。
“少……少……爷……出……”饭桶到了面前插着腰气喘吁吁,半晌说不畅话,却又不断吐着词。
苏瑾都看不下去了,连忙止道:“先歇会,不急,慢慢来。”
饭桶见自己说不清,愣是憋红了脸:“少……少爷,出……出事了!”
饭桶跟了他这么多年,白正安自是知道饭桶不会无故如此,不由得正了脸色。待饭桶歇得差不多时,连忙问道:“何事?”
饭桶仍粗喘着气,焦急道:“少爷,不好了,死人了!”
众人面色大惊,便连萧洛也转头望了过来,行人面色各异。
白正安眉头都拧了起来:“别急,细细道来。”
饭桶歇了这么半晌,已说得畅话,然面色还是涨红,挠着脑袋憨憨道:“我也不太清楚,是庄子上传来的话,白叔便派我来寻你了。”
白正安搀着苏瑾的手松了松。溯影适时地过来扶着苏瑾一边。
溯流也不再怄气,道:“你先去吧,我们今日自己去便是了。”
白正安略为抱歉地望了苏瑾一眼。今日本是商量着出来给他们备些干粮,这几日便上路的,然而如今,白正安心有不安。
苏瑾体谅着,将自己一部分重量移至溯影身上安慰道:“去吧,我们自己准备便好,切莫误了什么事。”
白正安仍是蹙着眉。他虽被特地养得不通政务,却也不是个傻子。素日虽是玩的疯狂,却也始终在尺度之间,绝不会留了什么把柄。
如今这个命案,对着达官贵人而言,说小,也可小到微乎其微,可一个不慎,也可能惹得一身骚,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不小心便是满门倾覆。白正安很是为难,左右看了几眼,止步不前。
苏瑾知晓白正安身份,镇远侯世子,滞留京中质子,如此尴尬的地位,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怕是不好收拾,连忙催促道:“快去吧。”
萧洛自然亦是知晓白正安身份,看他们难以抉择,径直决定道:“白公子先行一步,我等随后便到。”
白正安的眉头松了些,看了眼苏瑾的伤脚,点了点头道:“请掌柜代为照顾一会小弟,马车稍后便到。”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小厮,便匆匆随着饭桶先行。
见他走远,萧洛带着溯影溯流寻了个地儿歇了不过一会,便等到了白正安安排来的马车。
红木马车,四角高高翘起,比起五银铺的青帐马车气派不少。然而当苏瑾坐到里面的小塌时,却深觉着实不如那辆青帐马车来得稳当。
马车疾驰时,少不得起伏,比起苏家马车自然好上不少,然坐过青帐马车后,便觉很是颠簸。
马车内又是他们两人,溯流本也让溯影进来歇着的,他驾马,可萧洛却将人拦住了。
那一刹那,苏瑾只觉心一咯噔。
这些日子虽时常抱怨着不见萧洛,无法与他商议苏家之事,尤其大半个月一晃而过,苏家许已到了那蛮荒之地。
苏瑾不由担忧苏父那文人身板,如此单薄,如何能受得了那辛苦劳作?苏母虽非高门子弟,却也自小衣食无忧,如何能吃得了这些苦?还有弟弟,奶娘,姥姥……苏家大大小小不少是受了牵连。
午夜梦回之时苏醒,总是湿了眼眶。可如今真要面对时,苏瑾却又不禁紧张起来,这话一旦出了口,苏家大小的命便真真要与这五银铺相连了。
若是当真不慎,苏瑾无法想象那般后果。低着头,绞着被子,心中百转千回。
“若我不主动寻你,你便打算就这么一直躲着了?”萧洛闭着眼,端坐一旁,淡淡问道,仍是片云淡风轻。
苏瑾抬头瞄了一眼。有时候真想去揪揪萧洛那张万年不变的脸,是否僵硬不能动,真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方能令其大惊失色。苏瑾在心中暗暗腹诽。
面上却故作惶恐,摇头实说:“我本也想早日寻你说这事的,自是我脚伤之后,溯流便拘着我,而你也不见人影,这才拖到这时的。”
萧洛心莫名舒服了些,睁眼看了下苏瑾的伤脚,心绪一转,想了想还是问道:“脚,可好?”
苏瑾连忙点头:“好。”却又猛的抬头“还要谢你救命之恩呢,若非是你及时,在那马蹄之下,我便是侥幸能保一命,怕也伤得不清。”
萧洛一直放在膝上的左手微动,右手又是一杯茶,摇了摇头道:“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