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得一如既往。只是李琛病重不变探望,长久不见,李隆基忽然想念起来。他招来高力士,“琛儿在干嘛呢?”
高力士将李琛的病细细的告诉他。李隆基撑着头,高深莫测的脸上猜不出神情。“之前琛儿和王爱卿的事情,”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琛儿也太小孩子气了。去了军中几年,这信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一言不合就开打,倒是苦了金吾卫和禁军。后来怎样?”
高力士垂头,不发一言,只是示意小常侍将那山一般高的奏章端上来。李隆基一开始看着还调侃两句,说李琛写的奏章就和小孩子一样,全是怄气之言。可越看到后面,他的脸越来越严肃。罔顾法纪,肆意挑衅?李琛还是皇亲国戚,他也敢挑衅。皇帝都是多疑的,更何况还是李隆基这种在权利斗争中长大的帝王。他立刻就联想到,王毛仲这是对于皇权的不满。
李隆基放下奏章,冷笑一声,“好一个王毛仲,朕知道了。”
“是。”高力士行礼退下,藏在衣袖下的唇角如弯月。
师夜光给的明珠,在李琛的床账内发着淡淡的柔和光线。这光线带着安神的奇效。李琛逐渐不再做噩梦了,体温也渐渐稳定下来。到第七日了,李琛转醒,但内耗过大,身体还乏力。
师夜光光明正大的进了薛王府,要收回他的明珠。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的苍白的李琛,打趣道:“醒的够快,还记得我是谁么?”
李琛此刻没有力气起床,他只能别过脸去,“师夜光。”
没有提半个字关于“太岁”的事情,也没有骂自己怪物。师夜光撑着头,难道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李琛别过头,不敢看师夜光。他害怕看到师夜光就想到那满屋子的邪祟东西。害怕自己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没有失忆,还没等他毁掉邪术自己就被抹去了。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师夜光见他不搭理自己,忽然玩心大起。俯身压在李琛身上,脑袋凑到他耳边,细细的留意他的脸,“喂。”他轻轻呼了口气。
师夜光的身体永远都是凉凉的,李琛不习惯的挪了挪。待师夜光的脸凑过来,李琛惊讶的长大了脸。他慌张的转头,却碰巧擦到师夜光凉薄的双唇。冰凉却不寒气逼人,反而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凉爽。他惊讶的看着如此不顾礼法,大胆的师夜光,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蛇性本淫?
只是擦过,师夜光微微让出几分的距离,好观察李琛的神色。李琛红晕并不是一下浮现出来的,而是慢慢飞到两颊的。仿佛笔洗中燃开的朱砂。真好玩儿。
师夜光做到床边,一手跨过李琛撑着床,一手把玩儿着手里的明珠,“七天了,感觉怎么样?我的上将军。”
他最后五个字带着一股奇怪的调调,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玩笑口吻,给屋子里带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李琛的脸更红了。
师夜光咯咯的笑起来,“喂,李家小子,这就害羞了。等下你是不是要害羞的像个小媳妇一样躲到被子里。”
彻底被耍了,李琛又羞又气,伸手去打师夜光。可全身乏力,这一拳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道,反而带着欲拒还迎的味道。师夜光笑的更放肆了。李琛气的侧过身去,不理他。
师夜光正色,不再取笑。冰凉的手,托起李琛的左手腕,给他把脉,“脉象逐渐平稳——”后面有些话,欲言又止,师夜光还是放弃了。
李琛倒是难得主动问起,“这个看着冰凉,摸起来却有点暖的珠子是什么宝贝?我竟然从没听说过。”
师夜光扯扯嘴角,“我的内丹。”
李琛抓着被子的手,攅的更紧了,一时竟无语了。自己被自己讨厌的东西救了一命。这种无力感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房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师夜光坐了一会儿,确认李琛完全不记得暗室中的事,便收了明珠离开。
李琛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再无多话。
春光不容人偷懒。自师夜光走后半月。金吾卫的急报又来了。李琛压压太阳穴,头疼的看着韦七送来的案卷。顾不上还未好透的身体,披衣出发。本来已经安静的禁军不知道为何有和金吾卫打起来了。这次更是将沈熊猫和皇甫端华扣在禁军营。李琛想也没想,出门捞人。
到北衙禁军大营,门倒是容易进,李琛刚自报姓名就被请进去了。可进去了,人却被拦在大厅。通传之人让他坐在前厅,让他等王毛仲睡醒再说。
这倒是彻底的登鼻上脸了。让同僚等着的原因竟然是自己要午睡,这是何等的嚣张。韦七气绝,拍案而起。
“坐下!”李琛喝退韦七。
韦七无奈的坐下,一直皱着眉,眉目间皆是不甘心。
李琛打量着眼前的通传,似乎马崇当街杀人那次他好像见过。这个小通传是谁呢?他又是谁的人呢?李琛安静的坐着,细细思考着其中的关键。他的做派在韦七的眼中就却仿佛是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的面不改色。韦七十分佩服这个头儿的定力。
小通传笑了,“这里有好茶,还有公里的紫芋酥。李上将军若是饿了可以自取,还烦请上将军暂且稍等片刻。”说完他笑盈盈的退下去。
韦七抓起一块就往嘴里丢,“王毛仲也是厉害。这宫里才有的紫芋酥也敢偷到自己军营里,这味道都一模一样。”
韦七这话新奇,李琛也忍不住尝了一块。说的一点不错,这紫芋酥和宫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是自己喜欢的味道。想不到王毛仲竟然如此奢侈大胆,连宫里的宫里御膳都能吃到。
紫芋酥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只是吃多了,太甜。李琛给自己倒杯茶。流水缓缓,茶香袅袅。李琛浅尝一口,竟然和平常高力士叔叔给自己冲的味道几乎不差。高力士长居宫中,他用的自然是宫中御制。此刻竟然在王毛仲的营内尝到这些,完全可见他的权势和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李琛和韦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和担心。韦七也会京中贵族,自然是这道这其中的门道。他们惊叹于王毛仲的奢侈,担忧的是今日此行,似乎放人不利啊。
也不知道做了多久。还是那个小通传,他带着人出来了。沈熊猫和皇甫端华相互搀扶着从后堂,一瘸一拐的走出来。明明都是鼻青脸肿的,却还是强笑着,“头儿,我没事。”
小通传施礼,“将军说,这次就放过这两个无知小辈。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以后当兵部尚书的时候,还请李上将军多多支持。”
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救人的事情还顺利到如此不可思议。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李琛上前,不卑不亢的询问:“请问阁下,我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
小通传见他没有看地自己,笑的更灿烂了,“人倒是没见过,不过薛王倒是修书一封。若我家将军不在寻你的麻烦,他便举荐我家将军做兵部尚书。”
原来是薛王心疼儿子了。
李琛有点茫然,和自己计划的先礼后兵,直冲进禁军后院抢人的戏码完全不一样啊。这是唱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