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默契地暂时遗忘刚才的不愉快,戴上一副有爱的面具,愉快就餐。
成年人的必备技能罢了,父母已经为我们操心大半辈子了,剩下的日子没理由也没必要再让他们担心。
满满一大桌的菜。
麻辣小龙虾,清蒸鲈鱼,红烧牛腩,上汤娃娃菜,干煸四季豆......这比起昨天我遭受到的待遇,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最主要的是,这一眼望去竟然全是许未轩喜欢吃的。
“饺子在锅里煮着呢,茴香猪肉的,未轩你最爱的馅儿。”我爸怕是觉得我不够嫉妒,补充道。
“可是我不爱吃茴香!我要吃芹菜牛肉!芹菜牛肉!”我嘟着嘴,一屁股坐在老爸给许未轩拉开的椅子上,“爸,你这可就偏心过头了啊,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啊。”
“人家未轩一大早起来帮你爹我剁饺子馅,你剁嘛?”老爸照例从冰箱里取出一罐花生米,倒在小盘子里,又拿出两个小酒杯,满上递给许未轩,“人家未轩还能陪你爹我喝个小酒呢。”
“您就是偏心!”我夹了一大块牛腩,狠狠地咀嚼着。
许未轩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竟然是笑了起来。
“笑个屁啊。”我没好气的说。
“您可别逗她了。”许未轩举杯小抿一口,“你芹菜牛肉的早就煮好了,叔叔一大早起来剁馅儿包的,煮着准备给你早晨吃的,结果你早晨没起来,叔叔怕凉了,就搁微波炉里了。”
“这还差不多。”我从微波炉里取出饺子,大口吃了起来。别说,从早晨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这回儿还真有点饿。
“闺女儿你不喝一杯?”
“我不喝。”
“她不喝。”
几乎是异口同声。
老爸来回打量着我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我埋头苦吃,企图用美食掩盖住这份尴尬,无意间抬眼,恰巧看见许未轩那微抿着的薄唇。
关于我不能沾白酒这事儿,想必许未轩是永远不会忘记那惨痛教训的。
虽然是戏剧学院毕业的,现在也的确从事文字创作类工作,可我当时念得却压根不是创作类专业。国立戏剧学院,电影电视系,影视制片。
戏剧学院位数不多搞电影电视的,用屁股想也知道那是全校最边缘的专业,而我们专业的传统便是努力融入学校的大氛围里去,而中国人融入大环境的最好方法无非就是——喝酒。
于是乎遵照旧的传统,也有点我个人看不惯许未轩和冯婧出双入对而我形单影只的消极情绪在里边儿,整个大一,我就干了一件事儿——喝酒。
遗传了我爸的基因,我也算是一个能喝的主儿了,再加上我一向知进退,见好就收,这一年来还真没有喝醉过。
可是人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期末考考完之后我和寝室一姐儿们梁茹出去吃串儿,本来只是一顿普普通通的宵夜,没准备开酒,可正好隔壁桌坐着大我几届的几个亲师哥,那师哥和梁茹挺熟的,非要拉我们过去一块儿吃,半推半就我们也就合了桌,原本的普通充饥宵夜也就变成了酒局。
他们开的是白的,我之前从来没有喝过,他们也没有灌我的意思,我也就抿两口意思意思。
可偏偏这时候让我看见了和冯婧共进宵夜的许未轩,这俩人你侬我侬再加上本来就郎才女貌,吃个烤串儿都吃出了烛光晚餐的味道。
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对许未轩没了感情,或者说是我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住我对奚伟轩的感情,可实际上那颗跳动的心仍然为之左右。
于是乎,谁也拦不住,那牛栏山一杯一杯下肚,我算是喝了个痛快。我当时也没觉得我醉了,我甚至能自己走回寝室,脱了衣服安安静静的睡觉。
可那只是我以为的,据梁茹后来说,我躺下后突然诈尸,坐起来,拿起手机,不知道拨通了谁的电话又是哭又是闹,然后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套上羽绒服就往外跑,谁也拦不住。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是完全记不住了,可许未轩应该印象深刻,因为那天早上,我是在许未轩怀里醒来的,那时的我们,不在他家,不在宾馆,甚至不在床上,而是在学校最高楼顶层的天台上。
他只穿着一件布满黄色不明液体的白色针织衫,而我身上却盖着两件厚重的羽绒服。
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在那之后许未轩得了重感冒,在医院挂了好几天水,而我,当时的酒吧小公主,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酒局邀请。
除去那白酒引发的突如其来的尴尬,这顿午饭吃的还算和谐,饭后老爹硬要拉着许未轩看他自己演的电视剧,许未轩也没有拒绝,一边陪着老爸看剧,一边和他聊着剧组的趣事,因为是军事题材,飞机坦克大炮再加上我爸最爱的无线电,他们聊得倒是很开心。
倒是我,仿佛成了局外人,毕竟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别说我并不想加入他们的聊天,哪怕是我真的上去插话了,也只怕是讲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从茶几里翻出了一包上次回来时买的薯片,看了看保质期,还有一个月过期。我兀自盘腿坐在沙发上,撕开薯片,呱啦呱啦地吃了起来。
我曾经幻想过,在夏天的空调里或者是冬天的暖气里,和男朋友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是打游戏,我怀里抱着猫,而他怀里抱着我。现在想想,沙发,男朋友和猫,我除了沙发,竟然是什么也没有。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更何况说是互相喜欢。就像我和许未轩,我不否认他曾喜欢过我,可是我们之间的喜欢永远隔着时间。他让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并不喜欢我,而我逐渐要放弃他的时候,他又慢慢被我感动。从高中到现在,从十六岁时的懵懵懂懂到现在的了然于心,十三年来,我和他就这样循环往复,仿佛乘着旋转木马的两个人,永远在互相追寻,而又永远都得不到想要的。
十三年来的记忆真的太多太多,我和他的故事真的太多太多,以至于触碰到周身的每一个事物,都能产生关于他的联想和回忆,正如那白酒一般,香醇而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