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荒漠。
“典军,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然后就到这儿了……”一个身着黑鳞重甲的军士持刀看着一望无垠的荒漠戈壁,惊恐的问道。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群身着同样铠甲的士兵,另一侧的一队弩兵,甚至还保持着瞄准的姿势。
“大……大家不要怕,这都是些障眼法,北冥的贼子就喜欢耍这些把戏。”领队的典军,一边说着一边挥刀砍着周围的空气。
半个时辰后。
他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坐在一块石头上陷入了沉思,“这地方似乎有些不对劲……”
早已入夜的荒漠显得格外冷,但这种彻骨的冷却和神都入冬时候那种干冷不同,它似乎被赋予了某种意识,会透过裸露在外的肌肤直达经络,更何况此地还时不时刮起寒风,即便是有多年灵修的典军,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
士兵们围坐在一处风化岩石下轻声地说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偶尔传一阵阵单薄的笑声。
就在刚才,有救命之用的传声玉令被愤怒至极的典军捏碎,因为他数次向其中注入灵力,尝试唤醒玉令禀报府邸,但手中冰冷的牌子始终没有动静,从未遇到过如此现象的他最终放弃了挣扎,强烈的不安也同时让他失去了理智。
荒漠寂静无声,他抬头望向天空,唯有缀满繁星的夜空能给他带来一些慰藉,这是在神都无法看到的美景。
然而下一刻,他眼中的绝望渐渐转变成了惊恐,繁星呢……天上的繁星呢!
“快……你们快看,天上的星星不见了!”典军叫喊着,却没有得到士兵们的回应,他脊背一凉,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去。
士兵们依旧围坐在一起,但是大家却默不作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典军将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荧光珠举向身后,但此时的荒漠更加黑暗诡异,他根本无法看清士兵们的脸,只看到了反射着光亮的头盔下,是黑漆漆地一团。
难道是荒漠中寒冷刺骨的邪风让他们体力不支睡着了?
可是现在……似乎风也静止了。
典军喘着粗气,耳畔的心跳声轰隆作响。
这帮人是他一把带起来的,平日里关系最为密切,战场上也是最值得信赖的队友,这一次随同追捕暗卫,也是因他争强好胜,逞口舌之快才将他们牵扯了进来。因为他实在看不惯那个什么门客的高傲嘴脸,不就是一个宗族吗,凭什么看不起人!
区区一个暗卫何足挂齿,典军当年也是驰骋于沙场的大唐神武军,也曾取敌将首级,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想着过上每日能吃上三餐,餐餐皆有酒肉的日子,因为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因此,他才当了永王府的神策典军,成了他人口中的忠犬。
如果能有一丝光亮就好了,典军心里想着,这样他就能好好欣赏这群臭小子难看的睡相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中所想,黑暗中渐渐涌出些许亮光,正好打在士兵们的脸上。
“看清了……看清了!”典军呵呵傻笑着,没错他看清了,
“阿饼你看,小毅这家伙,脸上爬满了虫子,他都没有感觉……”
“诶,阿饼,你脸上怎么也爬满了虫子……”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家伙,睡得还真死……”
许久,依旧是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士兵身上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典军抽泣起来,但是他始终压抑着自己,不敢放出声,他紧紧攥着干燥的沙土,手臂上青筋暴起。
许久,典军停止了抽泣,他挤掉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身后一片诡异的阴影。
空旷的荒漠中寂静得可怕。
突然一道干脆利落的抽刀声响起,伴随着一个男人愤怒的嘶吼。
在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过后,荒漠又恢复了寂静。
唯有一团莫名的光亮被裹挟在阴影中,朝着未知的方向缓慢前行。
一处豪华宅邸内,一位面容冷峻的男子端坐在堂上沉默不语。两侧座下是皆是身着华服的门客,他们神情各异却都不敢做声。
已至亥时,堂内众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府兵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在搞什么东西!”堂上之人拍着鎏金扶手大怒道,“张典军现在何处,他不是说半个时辰内必将暗卫捉回吗?”
“还有你们,亏本王费尽心思培养你们,到了关键时刻,全是一群废物!”
堂下跪着一群披黑衣戴面罩,持唐刀负弓弩的刺客,随着堂上之人的大喝,他们全部伏在地上,不敢作声。
右侧一身着紫袍的门客起身,向着堂上之人深行一礼,随后缓缓道:“永王殿下莫要急躁,今夜来袭的暗卫皆已伏法,虽然有一个漏网之鱼,但是她已经身受重伤,活不了多久了!”
“你敢保证?”永王斜视着门客,眼神中充满了霸道之意,“如若她活着回到了桓王府,那我们这百日来的煞费苦心,岂不付诸东流了?”
“殿下放心,据暗桩来报,桓王府邸并无异样,那人尚未回府。”
“巫先生这是哪来的自信?桓王既然身为一国太子,又怎么会没有私宅,为保险起见,那暗卫定当先行前往私密之所。”另一侧响起轻蔑的声音。
巫肃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再次向永王深行一礼,并转向列座的各位门客,扬声道:“各位放心,贼子逃窜之际,我已经在她身上种下了印记,只需稍费些灵力,就能明白此人在何处。”
说话间,巫肃单手掐诀,额头亮起一道刻印,长袍无风而动。
“向南去十四街,此人正在尚乐坊西南巷内。”
说到这里,伏在地上的刺客猛地抬起头来,面带疑惑的表情,随后又缓缓低下头去。
然而这一切都被永王看在眼里。他站起身,负手走上前,俯下身看着瑟瑟发抖的刺客,
“有何发现?”
刺客咽了咽口水,偷偷看向一侧的巫肃,随后颤抖着声音说道,
“回……回禀殿下,张典军一干人等和逃逸的暗卫确在尚乐坊失去踪迹,属下率人在坊内细细查验过,包括巫先生所说的西南角陋巷,但……并无其他发现。”
永王斜身看向巫肃,巫肃隐去心中不快,面含笑意问道:“可有生人气息?”
刺客摇摇头,巫肃见此心中一紧。
“说来也奇怪,张典军身上带有本王府中的传声玉令,因此,他不论在何方,我都能有所感知。”永王拿出一枚鎏金水云纹白玉令,反复地看着,“然而半个时辰前我曾验看过,张殿军最后的气息确是停留在尚乐坊的西南巷中,但之后无论本王如何查探,都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话音未落,一股霸道至极的气浪从永王身上迸发出来,瞬间将四周冲击的一片狼藉。
“殿下?”一位白发老者战战兢兢地看向立于堂中的人。
永王自觉失态,立刻收敛起气息,再度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张典军已经殒命,不知何人所为!”
说完他转身回到坐榻上闭目养神,但手中仍不断把玩着白玉令。
众门客虽长吁一口气,但是心仍悬着不敢放下,因为堂内不知何时,已然充斥着肃杀之意。
“此番皆为在下之过,殿下稍候,我亲自前往一探究竟!”巫肃屏住呼吸深行一礼。
永王摆摆手,便不再理会。
出了永王府邸,巫肃原本堆满笑容的脸上突然变得阴毒起来,“一个两个都事不关己,早晚让你们品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现在倒要看看,一个小小暗卫,究竟想搞些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