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虫子都咧着嘴,发出怪异的尖笑。他们应该笑的,尤其看着围在中间的茗澜左躲右闪险象环生,他们就笑得更加开心,于是他们手中铁索就甩动得更加起劲,铁球、铁斧和铁镖也就飞舞地更加欢快。
几条毒虫总是以虫子自居,一天如此,天天如此,年深日久他们也就真的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自己身上还有着许多人都存在的问题。
比如,人在畅快大笑的时候,总是容易忘乎所以。
毒虫们笑得很开心,他们预见到了自己的胜利。或许他们正在考虑,如何割下茗澜美丽的脑袋。他们仿佛已经忘记,这并不只是四个人的较量。功夫不济的苗炤被忘记了!只会干看着的一寸诗被忘记了!腰上挨了一鞭子,连起身也困难的叶光纪被忘记了!毒虫们只记得,这场交手要结束,他们会是最后的赢家。
铁镖再次飞来,茗澜突然眼神一定,长剑递出贴着铁索插了过去,然后腕上猛然用力,向下一引再往上一抛。
铁镖飞起绊住正要回拉的铁斧,镖和斧后面紧连着的两条铁索,瞬间就在空中打出个巧妙的结。正在砸过来的铁球好巧不巧撞在结上,隔着铁索把两条毒虫震了个趔趄。
好机会!
叶光纪的眼很快,瞬间就捕捉到了漏子。然而比起眼睛,他的手更快,看到机会的时候,手中扣着的断刀就已经飞了出去。
刀身直直钻入敌人眉心,抡铁球的毒虫登时毙命!
最后还活着的两个毒虫立刻就慌了,他们想要拉回自己的兵器防身,可是越急铁索纠缠得就越紧实。
茗澜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镜花影使出,留下几个残影,正身霎时跨过两丈的距离,手中反握细剑与使铁斧的毒虫擦身而过。一颗五官全都歪歪斜斜的丑陋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打着旋翻转了三四圈,才掉在地上。
仅存的一条毒虫见势不妙,刚忙放开铁索,毫不顾惜自己的兵器,一个转身扎进了幽暗的林子里,众人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走。”
叶光纪只说了一个字。苗炤干脆利落地扶着他起身,向着林子的深处走去。
“好歹让我休息一下啊……”
茗澜用剑撑着地面,满脸的有气无力。这副狼狈样子,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也不能想象她居然是个能够以一敌四,对渠州毒虫战而胜之的高手!
一寸诗走过来,冲着苗炤和叶光纪的背影努努嘴,说,“怎么样,小澜澜,用不用我也扶着你啊。”
“嘁,小瞧我,我这样的高手,用你扶吗?”
茗澜周身似有万丈豪情,手一拍小有规模的胸脯,就要站起来。
“啊……啊哟哟……我的腿……不行……”
“给你。”
一寸诗把捡回来的伞塞到茗澜手心里,自己转过身,背对着她半蹲下来。
“上来吧,小澜澜大高手,不扶你,背你总行了吧?”
前方叶光纪走得很急,即使拖着一身新旧伤势,他也不肯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只因为他联想到了一些事,而且都还不是什么好事。
首先他想到,渠州四毒虫的传闻。这四人虽然有些手段,不过真要比那些江湖成名多时的高手,却又要差一些。不过他们真正广为人知的,不是武功而是欲望。这四人没有顶天的本事,却有连天都想吞进肚子里的贪心。
请这四人出手,一定是花了不小的代价的,而能拿出那份代价的人,也必不是常人。
非常之人,定有非常的心思。虽说四条虫子有些能耐,却也绝对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非常之人既然已经插手,就一准留了后招。
鬼哭林里就算再有百八十人围追堵截,叶光纪也不会害怕。实际上,只要有刀在手,就算天王老子拦路,叶光纪也有胆子一刀劈过去。可他怕有人釜底抽薪,直接对“血大夫”出手,那样就真的是麻烦大了。
苗炤扶着叶光纪在前,一寸诗背着茗澜在后。四人小心而迅速地向着林子深处前进。
林子里很安静,鸟、兽、虫子,这些林子里通常都会有的声音,在老树林中统统消失了。只有鬼哭似的风声,让人心中发毛。
茗澜瑟瑟缩缩,身体不禁压低一些,在一寸诗背后贴得更紧了。
“怎么,小澜澜大高手害怕了?”
感受到背后人的动作,一寸诗调笑道。
茗澜这时候也不藏着了,反而直接把自己心中的感觉道出:“是啊,一点声音都没有,也太吓人了点。”
听到茗澜带着颤音的话,一寸诗呵呵笑起来。
“喂,我说真的,有什么好笑的啊,难道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老树林不同别的林子,这里没声音才是正常。方大夫是江湖上顶有名的郎中,治病治伤药到病除,可他采药煎药也并不总是为了救人。”
一寸诗耐心解释起来。
“煎药不拿来救人,难道是要倒掉不成?”茗澜嘀咕道。
“哎呀呀,小澜澜果然聪明。”
一寸诗很夸张得赞扬。
“那姓方的血大夫也太不懂得珍惜了。一寸诗一寸诗,你说他把药都在附近倒掉的话,他住的地方岂不到处都是药汁的苦味?”
“这你可想多了。”一寸诗把茗澜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说,“方大夫是个喜好干净的人。为了不沾污了自己的房子,他……”
“莫不是把药汁都倒进了林子里?”茗澜猜着说。
一寸诗点点头。
“没错,就是倒进了林子里。所谓‘是药三分毒’,你想啊,这些树每天都泡在药里,能不枯萎吗。一年又一年,渐渐就有人发现,这里的树林变成了衰老干枯的样子,鸟兽都绝了踪迹,也就是你现在看到这老树林的样子了。”
没事就煎药,煎完药就泼在树林里,这样的人是疯子吧?这么想着茗澜开始同情起叶光纪来。
叶光纪是来找大夫救命的,那姓方的就是他此时唯一的希望,可偏偏这手握希望的人是个疯子,疯子的事说不好,也许治病的时候突然就犯起疯病,啧啧……叶光纪啊叶光纪,愿神明保佑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