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天色灰暗,一辆马车奔走在悬崖峭壁边上,路边草木枯槁。
西宁城到居原城的路上,地势下陷,盆地遍布,山川丘陵隔绝其间。
齐知渊现在想明白了,有徐小蓉在身边,他肯定不会有多少自由时间,所以还是早点送走这祖宗为好,或者交托给别人,会更加轻松,可这事能交给谁呢?齐知渊心里没有底,然而,已经摆脱了从紫陌城追来的那支队伍,他就更加悠然于事情去留。到了居原城,自会有办法!
正当齐知渊得意之时,车厢帐帘被人拉开,徐小蓉钻了出来,一张惺忪睡脸还没整理好,就一脚踢到齐知渊身上。“干嘛了今天,大早上就要出发?”
以徐小蓉的身形,也不比齐知渊坐在矮木椅上高,他也就没有必要站起来说事,用手指戳了戳她圆嘟嘟的脸作为回礼,解释说:“晚了赶不上,要在天黑前抵达居原城。”
徐小蓉搓了搓脸,煞有介事地东张西望,忽而大叫:“啊!刚才我看见你很开心——”
“那不正常的吗?人生苦短!”齐知渊有些陶醉。
“屁咧!”徐小蓉咋舌道:“什么叫人生~苦~短,”些许绕口过后,又坚定语气,“你一定是想起什么好事了,哼。”
“确实是好事!”齐知渊顺口接道。
“不是关于我的吧?”徐小蓉拧眉,愁苦又要强。
与天更近,离地千丈,死寂荒野里,小小孤舟上,有人论长短。
徐小蓉的直觉令他诧异,齐知渊慢慢收回笑容,“不是。”
徐小蓉死死地看着他,那双睁圆的大眼睛,似乎冒出了火气。
愤愤不平吗?
对视了一会,徐小蓉便回到车厢里了。
齐知渊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时,不由得擦一把脸,直盯盯看着手掌里的些许汗水,恍若隔世。
清风拂面,好些时候,齐知渊才回复心神。这时,马车已经驶过一条条泥土飞扬的小道,正要经过悬吊长木桥。前面,是高山,腹背葱茏缠绕,受惠于此,偏僻小径寄生其上,绕山而行。
或许是冬天临近,青山覆掩之下,这个节气凋敝的秋末,更加清凉了,齐知渊驾车经过,偶尔还会遇见涓涓细流在石缝间鼓动,又成水珠跳跃四去。
清静,天地一气,齐知渊也没什么事再要想的了。
与世无争,身随物动。他揭开帘子走了进去,徐小蓉正看着小窗口外的万丈风光,一言不发。
刚才,齐知渊确实听到了敲击声,有两次,每次都敲三下。现在,徐小蓉像事不关己般,一动不动,看的入迷。
车轮轱辘辗转,马蹄踢踏蹭蹬。反复如此,喋喋余音,溶于山水呼吸,落得平静。
“你叫我?”他问道,短暂的灵动,车厢外面的声音又覆盖上来,润物无声。
齐知渊这回啥也不想,只是看着眼前人。他在车厢里跪坐着,碍于身高。
看着窗外失神的小女孩忽然转过头来,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丢了什么似的,一下抱住齐知渊。
“其实……”
她带着哭腔,齐知渊一惊,一瞬间心潮汹涌,直到堵塞,外寂消形。
“其实我不是很想回家,家里没人等我了。”
…………
“怎么会呢!”齐知渊假做轻松的口气,将手轻轻安放在女孩幼小的身躯上,却感到一阵阵颤抖,倒不如说是抽搐,他接着说:“叫做家乡的地方,永远都在等着它的故人啊,回去那里,一定,所有可爱的小朋友都会欢迎你。”
“我想娘亲。”没有半点犹豫,哭腔更甚。
“说不定她也在想你——”话没说完,他便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没有任何东西能教会齐知渊何为恐惧,然而,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肩膀上传来一股股醇厚劲道,她的拳头在上面乱打一通,哭得更凶了。
…………
慢慢地,消停。
“你出去吧。”徐小蓉双手推着齐知渊往外去,虽然推不动,也在勉力修好柔弱的面相。
“……你有什么事——再叫我?”齐知渊话到嘴边,只剩这句。
“嗯,知道啦,你快出去!”她再一次,试图推开齐知渊。
齐知渊自知不能有所作为,只好起身。看到徐小蓉不想再理睬任何人的样子,他抚平了气。
正当要退出去之时,一个颠簸,齐知渊忽而间像是忘我的样子。车厢倾斜,进而是吊停,震荡,哗然一下失去支撑,开始掉落。刹那间凝神聚气,他醒悟过来了,是失重,不可遏止的失重。
————
平衡失调让齐知渊不由自主地倒向车厢侧围,但他立刻就调整好了身体重心,任车厢倾辄,立身于天地悠悠之气,总能找回平衡。
徐小蓉像个漂游的小舟,随着车厢东倒西歪,手脚亦是无处安放,整个人慌张不已,不假思索便叫喊:“大叔,大叔……”伴随着她急切近乎含糊的呼唤声,车厢完全失去了控制,晃动愈发剧烈。
“齐善,,,齐善,,!”情急之下,像是使出浑身解数般大喊,徐小蓉闭上了眼睛,一边碎步哒哒踩在木板上,一边向着窗口撞去。
眼看着徐小蓉悬空,齐知渊一脚蹬在厢侧,单手将女孩抱住。
车厢外面,拉车的黄马也受了惊,不断地抖动马腿,几欲踏空而行,不能行,嘶鸣连连。
青山连绵,往下是千丈深渊,天光浩瀚,马车掉落在这么广阔的空间里根本不起眼。
突然,咔嚓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车顶被弹开,脱离了马车向高山更远处飞去。仔细一瞧,居然有个小人沾在上面,整个人影白色为主,参了一块花色。
齐知渊让徐小蓉靠在肩上,半跪半蹲,一手撑在脚下的棚顶,只稍稍凝眉注目,脱离马车的棚顶突然有了主一样,缓缓降速,平稳下来。
而齐知渊眼里,棚顶实实在在长了双翅膀,左右延伸,编织成网,缠绵气体,束缚它的流动,自然而然承载起这小小飞船。
天织网,齐知渊是这么命名它的。
傲游于群山林立的缝隙里,骄阳似火,两人乘着轻风缓缓下落。
直到轻轻降落到地面,齐知渊才发现怀里的女孩正一头顶在胸前,双手紧紧揪着布衣,愣是揪出了皱褶。
“怎么了这般不像样!黄花大闺女?”齐知渊玩味道。
徐小蓉的丱发这回多少有些乱了,抬起头露出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圆润的眼睛滚落出几滴泪花,更加晶莹剔透了,只是它的主人此刻满是委屈和酸楚。
看到这一幕齐知渊顿时有些好笑,终归是忍住了,正想再安抚一下小家伙的艰辛难耐,十几发拳头砸到了他身上。
徐小蓉撒完气,脸色更加别扭了,她还是没从死里逃生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接着是喷薄而出的骂声:“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怎么了要经历这些?!”徐小蓉释放了一下情绪后,又哭了。
“对,是我的错。”齐知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冷静而沉着。他现在没有耐性去逗女孩开心,从离开陈府开始就不像以往那般悠然,只是,现在他的好脾气更是被消耗殆尽。在陈府那些天,他始终都没有机会明白,特意去照顾一个人的心情是多么耗费心神的事情。
齐知渊走出几步,又折返回绕过徐小蓉,看清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尴尬境地。
山环四面,这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好在,这时太阳西斜,齐知渊还可以根据影子的方向大概明辨东西,却也清楚,他们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抵达居原城了。
“还哭呢,”齐知渊蹲下身,对徐小蓉伸出手。女孩没有立即回应他,抽泣仍不能自已,齐知渊自然毫不谦逊,向左右看去,呵气说:“惊动了它们我可就不管你了。”
此话一出,徐小蓉脸上困惑顿生,顺着齐知渊的视线看去,远处杂草丛生,有一些高大的草木忽而颤动不停,又随着风纷纷涌动过去,一波接一波,近处倒安静了。
“不要!”沉寂片刻,徐小蓉一抹眼睛,抓住齐知渊,认认真真地说:“你不准离开我,我不想待在这里。”
“那走吧。”齐知渊牵着徐小蓉,在荒地上开辟道路。凭他现在的实力,使用天织网飞天还太沉重了,所以现在,齐知渊仅仅是借着陈晓菱送给他的长剑斩落杂草。
“你在往哪边走,我感觉你一点都不认得路,只是在乱窜,还要连累我。”
“第一次走只能试试,走不走的出去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真是不靠谱哇,害我和你白费力气。”
“你也可以选择自己走出一条路来。”齐知渊放开她的手,走了一会儿之后,就感觉闷热。
“你这个家伙怎么这样!”徐小蓉瞄准目标,双手抓了回来,“我不就说你两句吗,坏心眼,我才不会让狼给吃掉!”
“这一带没有狼的,也不用担心猛兽,刚才就吓唬吓唬你。”
“那也不行,谁知道你说的真不真。”徐小蓉拌住他的手,两人依然在前行,路开阔多了。
齐知渊没有再理她,暮色慢慢染上天空。他们遇到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流动却像静止。
溪流依偎着巨石,抬头一看,却是通达天际的断崖,仿佛曾经地裂山崩所造成的。
齐知渊在离小溪不远处,找到了一块岩石,可以遮风挡雨,边领着徐小蓉过去。
“今天在这过夜,你看着办。”
“过夜,是什么意思。”徐小蓉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这种鬼地方怎么能够过夜呢?”
“不然你还想在哪过夜呢。”齐知渊看着天边,无可奈何,身边只有徐小蓉。
“当然是,在温暖的大宅子…………至少得有被子吧?”念叨着忽而瞪眼看那个背影说:“夜晚会很冷的!”
“也是呢!”齐知渊叹了口气,“但没办法,将就过吧。”说罢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徐小蓉跟了上来,挽住他的手。
从高处坠落,备用粮食也随着马车不见了踪影,他们不得不另行寻找食物。
入夜,举目四顾,皆是荒野,了无人烟。
“好暖和!”在寒气笼罩之下半天后,徐小蓉感受熊熊烈火生发出来的温热,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又摸了摸腹部,“肚子也饿了……”徐小蓉看着篝火上的烤鱼,炯炯有神。
“不怕吃坏肚子啊?”齐知渊一边往火堆里添加木材,一边心事重重地说。
“很香。”她笃定,没有移开视线。
“但缺了点东西。”
齐知渊把烤鱼递给她,两人啃起来丝毫不顾虑吃相如何。
夜幕如迷雾重重,火光闪耀,只照亮了周边三丈虚实,再往外,还是以往的样子。
…………
萧瑟秋风时而鼓动,起舞,再也吃不下去烤鱼的徐小蓉对这动静突然灵敏起来,本想抱怨,却突然毛骨悚然,一双手不自觉地去拉扯齐知渊的衣服。
侧围一阵衣服的抽动,徐小蓉抓住他的衣服,自然受到了牵连。正疑惑他干了什么,眼角瞥见那条被啃咬过的烤鱼,就躺在数尺之外。
“刚好。”他说。
这时徐小蓉看到他那占满油光的嘴角,和坚毅的眼睛。
徐小蓉不明白齐知渊的意思,夜里泛黄的珠子先抓取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徐小蓉不知道,她本能地后退,表现得更像是不愿意呆在刚才的位置上。她钻到齐知渊背后来,以那肩膀作为掩护阵地。
“有妖怪。”她告诉齐知渊,好像这样就能拉做同一战线。
“哪有妖怪?”齐知渊转过头来,漠然地看着她,又有少许鄙夷,“那个吗!”
徐小蓉一下子从齐知渊身边离开,一股陌生的意味令她气恼,“你是不是喜欢妖怪,不喜欢我?”
“莫名其妙啊!哈哈哈。”齐知渊举手越过她面前,摸了摸这个脑袋瓜。
徐小蓉不以为然,大眼睛睁圆,抿嘴,欲说还休。
嗒!一只巴掌大的爪子伸进这个领域,它的面貌在火光下暴露无遗。
“大狗!大狗!”徐小蓉瞬间脸色苍白,丢了魂般藏进齐知渊身后,紧紧依偎,颤颤巍巍。
那头巨兽长相与狼相近,灰白参杂,与夜色相容。它的背部,兽毛生长旺盛,异常柔韧。但它要比狼凶狠得多,甚至其体格,也要比齐知渊要壮实。
然而它并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那双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恢复普通的黄色,似乎,也因此少了一些进攻性。
它看了一眼齐知渊,后者也悠然看着它。一直没有机会对上齐知渊的视线后,它扭扭捏捏地拉扯脖身肌肉,低头恭卑,去舔舐那条烤鱼。
这种野兽叫驭升,具有一点点灵性,不会完全依靠本能行动。
“别藏了,它不会咬你。”
“你怎么知道?它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徐小蓉立刻反驳,声色俱厉。然后又小声叨念:“大狗,快走开,………………走开啦!”
“它确实不是好东西,同类相残在他们的世界也算是家常便饭。”齐知渊看着默默咀嚼烤鱼的驭升,淡然解释道。
“你还说没有猛兽!”徐小蓉躲进齐知渊臂膀。
齐知渊没理会她这话,直入主题说道:“放心,它不会咬我们两个。”
“那不是很奇怪?”迸发而出,徐小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琢磨着,“会杀同类,不会伤害我们。”说罢她想要仔细看看驭升。
那头野兽在吞咽了鱼肉之后,再度抬起头来,呆呆地等候。
瞧了一眼依靠在齐知渊身后的徐小蓉之后,像个犯下僭越之罪的臣子,不停的饶头,温顺得很。
古朴,这浑然天成的动作,却把徐小蓉吓了一跳,她回忆起驭升那若隐若现的獠牙,心有余悸。
“是很奇怪。”齐知渊看了一眼驭升后,嗤笑,多少带了些嘲讽意味,缓缓正色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把另一条烤鱼扔了出去,驭升又勤快地舔舐起来。
徐小蓉压根无法理解他的逻辑,“反正,你要把它赶走,我怕。”
“那不行。”眼看驭升吃完了鱼,齐知渊向它招手,示意它过来。驭升见状,乖乖地挪步靠近,头一直低着,对这个男人,尊之敬之。
齐知渊揉搓着驭升头顶的皮毛,而对方显然像是蒙受莫大的恩宠,反过来想要粘着齐知渊的手。
“能摸吗?它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吃人啊。”徐小蓉绕着齐知渊探寻到离驭升最远的位置,双手依然抓着他的衣服。在徐小蓉眼里,此刻的驭升和平日所见的家狗完全没有区别,虽然只要它张开口,就能把女孩整个地吞下去,但是它现在却收拾颔首,翘首献媚甚是积极,活脱脱一个任君指摘的形象。
“你别摸就好,它会生病的,就像疯了一样,明白吗?”齐知渊将手从驭升头上拿开,叮嘱道。
驭升得以抬起头来,慢慢走到齐知渊身后,躺下将他围了起来,它茂盛的毛发将那一肚子肌肤藏了起来,较长的部分甚至铺展在地上,像毯子。
“哦。”因为驭升靠近而走到齐知渊前面的女孩漠然回了句,不在乎背后的逻辑,“不摸就不摸。”
这时,徐小蓉娇小的身子忽而一个激灵,颤抖。
齐知渊起身,在徐小蓉眼前走近巨石,靠在那里。这也惊动了驭升,只是驭升稍稍抬头看了看灵气内敛的男人,就又睡下去了。
“你靠着它睡,可以暖和一些。”齐知渊看着徐小蓉,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容置疑。
徐小蓉也一直盯着那双眼睛,希望得到一些转寰的余地,然而没有。徐小蓉心里种下了一个信念,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
驭升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哪,或许是从齐知渊那里借来了勇气,徐小蓉看到这头野兽的时候,也平静多了。
齐知渊看着徐小蓉慢慢靠近驭升,虽然女孩仍然有些谨慎,却可以坦荡面对了。他收回了视线,四周寂落,正是静心入梦的时机,齐知渊闭上了眼睛。
“睡吧,明天一早就走。”
没几分钟,齐知渊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女孩就站在他的左手边。
齐知渊将手抽开,整理衣服坐了个端正,“不睡干嘛?”
“睡不着。”徐小蓉看着他,驭升那边没有动静。
“干嘛睡不着?”
“就是睡不着。”她哼哼唧唧道。
“睡不着想干嘛?”
“不想干嘛也睡不着。”女孩百无聊赖。
“…………为什么睡不着?”齐知渊换了个问法,有些抑制不住。到点该咋地咋地,这是他对小孩的一贯认识。
“不为什么,就是睡不着。”徐小蓉看着他,目不转睛。
……………
“睡不着啊——”齐知渊眺望远方的夜色,视线再回到徐小蓉身上时,女孩还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
“我给你表演个魔法?”
徐小蓉抬头,悠悠自得其中消遣,“也不是很想看。”
齐知渊没招了,发怵。良久,才问:“你不累?”
“不累。”
“好吧,那我先睡了。”
“嗯,你睡吧。”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
齐知渊躺下,垫了块石头做枕,翻身过去。
不久,齐知渊察觉到女孩拉他的手,不想理会。
…………没有停息。
…………
“好吧。”齐知渊翻身起来,“那就……不睡吧!”他释然了,却有一种冷嘲热讽的味道。
再去看女孩,那是一张无奈又委屈的脸。
“冷!”徐小蓉突然埋头靠在齐知渊怀里,娇小的身子没给齐知渊带来太大的负担。
“冷就窝大狗身上嘛。”
“我才不要做大狗的孩子。”
……………
齐知渊将衣服盖在徐小蓉身上,忽而虫子的声音起伏,怀里的小人没被惊扰,思绪却已然飞离。
丛林荒野。
“我们回去好不好。”徐小蓉没有抬头。
“回去哪?”
“我想菡姐姐了,也想菱姐姐。”
“是吗?回去干嘛?”
“你怎么总要问我干嘛干嘛的,为什么这些,难道不回答就不行吗?”她突然抬起头来,瞪着齐知渊。
齐知渊安抚徐小蓉这一时弹跳起来的活力,“不知道也行。”到女孩再度躺回去时,他对着前方纵深处说,“睡吧。”
篝火燃尽了,徐小蓉早已睡着。
齐知渊轻轻抱起怀里的小不点,女孩被放在驭升用毛发织就的毯子上,折叠过的长衣作为被子。
驭升感觉到有异动,睁开眼睛眨了眨,又睡了。
第二天。徐小蓉早早就醒来了,她将被子扔向一边,此时已经完全不怕驭升了,甚至有些鄙夷。驭升也在徐小蓉起床后,毫不含糊地爬起来,甩甩身上的尘土,它没有理由管徐小蓉接下来到底如何如何,凛然之士一般蹑足向丛林。
与徐小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知渊靠在巨石边,在睡梦中。这个在新的一天里又充满活力的小家伙无法理解齐知渊为何还睡得那么沉,当下充满好奇地去研究。
沉重的脑袋,意识还未恢复,他知道自己被强制叫醒了。
天光大放,寒芒凛冽。
“你是哪里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一个粗犷的声音越过全副武装的士兵,向他传来。
此时,更重要的是,一把弯月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士兵眼神狠厉。除此之外,零零落落站了好几个士兵在稍远处,形成了包围网,齐知渊瞬间意识到有十几双眼睛在盯着他。
不远处,徐小蓉正在跟一个女人说话,女人为了能听清,特地压低身段。通过这一番搜索扫视,齐知渊看见了那个人,那是个彪形大汉。
不同于一般士兵,大汉满脸横肉,体格雄壮,眼神中常见暴戾之气,就在齐知渊和他对上视线时,也感到了百般锤炼而成的狂猛。
“我可以先睡一会吗?”然而,他太累了,不由地提出这个建议。
待齐知渊闭上眼睛后,周围士兵俱都出现了一丝动摇,群龙无首的样子。
嗡嗡作响的议论声。
“杀死他,值钱的东西带走。”坚决沉雄的语气,议论声戛然而止。
听了这话,齐知渊可淡定不下来了,忙喊到:“慢慢慢!别动不动就杀生啊,留我一条小命,广积阴德到了阎王那也好报道不是?”
彪形大汉回头看了齐知渊一眼,满脸鄙薄,“哼!贱命一条。”之后他就以高高在上的态度道:“我就告诉你,寄宿在我黑焰刀下的亡魂早已不下一百个,你最好别给我扯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少油嘴滑舌。”
从这一番话里,齐知渊明白,这个大汉应该是极其讨厌文儒之士。正当他想要深入分析时——
“走。”一声暴喝传遍四野,零散的士兵迅速形成编制,齐知渊在两个士兵的押解下跟在队伍的最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经历几次柳暗花明的折转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尚能从天空偷来些许光芒的洞穴。
“大哥,抓到一个贱民,”大汉说话粗里粗气的,他扭头想了想才记起,“还有一个女娃娃。”说罢便等候吩咐,倒也毕恭毕敬。
同样跪在地上的齐知渊对那个负手而立的背影来了兴趣,他衣着华贵,且多有讲究,莫不是贵族?
“打发走吧,打发走吧!”说话的人似乎有心无力,仅仅做个形式。
后面两人没有离去,默默无言。
穿着华贵的男子转过身来,第一眼看上去面目和善,只是再仔细看,那张脸的气色十分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