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江来过之后,已有一段日子了。
要问齐知渊这段时间里都在干什么,那当然是给陈晓菱当差使啦。这位大小姐的玩性可远超出齐知渊的预料了,极少像个正常姑娘一样深居简出,反倒问起齐知渊,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那次他们正经地在逛首饰店,齐知渊跟在身后,揣测不透她的意思,吞吞吐吐道:“大……大概是吧!”
结巴?她好奇地端详起这人来,加之一脸不开心。齐知渊感觉说错话了,在她的目光下备受煎熬。
“小姐在意着齐大哥的想法啊!”小菡上前一步,挡在了齐知渊面前。还好有她,不然怎知这个怪脾气的大小姐要瞪到什么时候,那可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看不懂。
“才不是,我爱干嘛就干嘛,还轮不到他来品评,谁也不能!”说罢傲娇地抬起了头,正好落在了齐知渊眼里,他无奈窃笑。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害了他,一会儿之后,齐知渊让人给按在凳子上,大小姐顽皮起来,真的谁都猜不透。
“你又想干嘛?”双手被两个随从死死地摁着,贴在凳子上,双脚更是被他们借着椅子的结构锁住了。
来得太突然了,那两个随从在听到陈晓菱一声令下后,手脚利落地在一瞬间就把自己给摁在椅子上了,而她,居然头都不回地挑起首饰来,齐知渊怀疑陈晓菱带着这两个随从就是为了让他乖乖听话的。
这一家店的档子还算挺高的,纯白色的瓷片墙面反光度要比木材好得多,尽管没有阳光直接照射进来,店内还是一片敞亮。很快,她们就从玻璃板上挑好了首饰,两人有说有笑地向齐知渊走来。
齐知渊见这人过来了,心情还一片大好,当即埋怨道:“能不能让这两个人松手,你别动不动地就拿我出气,多幼稚!”
“就没有更糟的吗?反正有你纵容我。”她弯身凑近齐知渊笑了,他不是很明白到底啥意思。
直到,陈晓菱专心致志的在他身上度量首饰,齐知渊还是不懂:“不就带个首饰吗?挺漂亮的,话说能不能让他们放开我,好不自在,太痛苦了!”
“不好,怪别扭的,还是让他们摁着你比较好。”
陈晓菱仍然在比划哪件好,一串串的拉得脖子怪沉的。齐知渊见陈晓菱不理会自己,只得艰难地把眼睛转向小菡。
换做平时的小菡,或许还会说句窝囊,只是自吴秀江来过以后,她就不在喜欢理会齐知渊了,还有意的躲着他,这会就漠视了他的呼号别过脸去,双手端着几件首饰倒仍然呈于胸前,明晃晃有光点闪烁。
走出了首饰店,齐知渊思忖到:这小妞怎么了,这几天一直这样。这让齐知渊心里塞得厉害,他决定再试探试探她的反应。
“小菡,你看,这条项链跟你搭不搭。”他从脖子上筛选出一条环扣细小,质感细腻,色泽柔和的项链。
“不看,好好放你脖子上挂着,不要弄丢了。”她只是本着某种名义劝说道,齐知渊一下子就感知了这种十分正确的带有政治性的回复。他很反感,一时也不知怎么圆场,走前面的陈晓菱东张西望的,此刻估计也在笑吧。
陈晓菱向来神经大条,这倒让齐知渊省心了很多,进了陈府即可安分度日,也不必像一般下人,一天从早忙到晚。
那天与陈晓菱练剑的侍卫消失了几天后,给他带回来了一个麻烦,或者说这个侍卫本来就是个麻烦。
“你来这里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呢!”大堂上,陈晓菱换了张冷脸,小菡安分地站在,瞧着眼前受审问的人,不求不争,眨巴着眼,乖乖听讯。
终于问起我的身份了,我还以为陈府是个随便的地方呢。齐知渊瞥视一眼面相肃穆的侍卫,那张嘴巴由于缄口不言像是要粘到一起。
“我,我来这里旅游的,运气不好才碰上的你们。”完全不像是有愧的样子,毕竟齐知渊也没必要逼着自己告诉他们。
“谁管你这个,我感兴趣的是你祖上都是谁,家在哪里。”陈晓菱会想知道这个,不不不,她只是按规程问话罢了。
看她那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齐知渊也心里有数,“这个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也好让他们来救我,”他两手一摊,“可我不知道,他们大概在这天下某个角落里吧,爱是谁就谁好了,跟我也没关系”
…………尽管这人活生生一个无赖,两个女子还是被震惊到了,愣了一会才交头接耳,低语几句。侍卫仍然面无表情,齐知渊对他算是完全无感了,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站在这里,无伤大雅。
可两个女子当着他的面说个不停,还不让他听见,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才不得不补充道:“是师傅把我抚养大的,这下没问题了吧。”
“你有个师傅,他在哪里。”陈晓菱对一些新奇的事情总是很来劲,当即停下与小菡的谈话。
“可别打他老人家的主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人,你们见不着的”他故作忠告,其实齐知渊还真怕见了这个老人,混得惨不说,还给别人当家丁,修士的脸都得丢光。此刻他的内心是紧张的,陈晓菱迟迟没有反应,恐怕会与他对着干,这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算了算了,既然你有个师傅,你都学了些什么,快让我瞧瞧。”
“小姐不会感兴趣的。”他淡淡道
“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爽快点。”
“那我就拿先贤“有无相生”的观点展开论述,好让小姐知道我都学了什么。”
“有无相生?”她皱眉,如此生涩的东西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老师的教导,那简直是让她受够了!但是小菡却是忍住不住嫣然一笑,陈晓菱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不要吧,我都知道了。”
这一切都让齐知渊尽收眼底,也是一笑,故作高深:“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面还大有文章,待我为你一一解开!”
“够了够了,”她是真的烦躁不安,“有没有文章不关我事,我也不想知道。”白日噩梦,烧脑子的东西陈晓菱反感的很,慌忙对侍卫说:“你看见了吧,让我哥别再疑神疑鬼的了。”
那侍卫听后稍稍点了点头,看了眼齐知渊,走开几步。
终于走了吗,这里还是这家伙最有震慑力,因为他一句话都不说。可就在齐知渊轻轻松了松身段,杀意骤起,有阵风吹了进来,天色沉闷。剑出鞘的嚯嚯声只维持了可能不到一瞬,刀光闪烁就在眼下,齐知渊没反应过来,那是一把杀过人的刀,在这和平年代,仍未能收敛住锋芒的剑,只有真正以江湖为道场的剑士拿得起。
“你会武功,为何要隐瞒?”
真正会武功的人,是藏不住的,他们会被自己形骸出卖。可齐知渊并没有隐瞒这个,他只是说了不会用剑。连武功也藏不住,让人给揪出来,那才是最糟糕的。
“小时候和师傅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平时也常用这些功夫锻炼身体,把剑放开好好说嘛。”齐知渊确实被这剑刃上的劲风震得神经颤抖。
侍卫这一举动吓退了陈晓菱,可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混饭吃的,竟敢在陈大小姐眼皮底下舞刀弄枪?当她回过神来时,立即发怒道:“姜斌!你够了,他会不会武功关你什么事,你不过是我哥手下的一个小卒,还有,他手上戴着铐子呢,能干傻事?除非他不要命了!”
“世上就有这样的亡命之徒!”他冷冽的目光有如剑刃上的寒芒,落在齐知渊身上像冰块穿透血肉,说出沉在下面的话:“不要后悔了。”
自那以后,陈晓菱再没追究此事,齐知渊在府上以受门客待遇,呆在陈晓菱的专属院子里,没事时就呆在书房。书中内容,与其说是严肃学识,更像新鲜趣闻,因为这里的内容总让他回首往事,想起那些年跟随师傅游历四方,见过各种奇闻异事。现在那些奇闻异事之其中隐于表面下的因子都一一呈现出来,事已远去,仍然让他禁不住捧腹大笑,也有感慨万千。
吱一声,房门被打开,光束顺势倾泻到齐知渊的脸上,适应了屋内温和的光,一下子反应不过,有点刺眼,他蒙住了眼睛。
“谁?”心还未从书里面走出来,齐知渊随口问道。
声音从下面传来,偌大的书房看不到人影,倒有一个脏小子躺在地面,来人笑了,不妥,才抽手掩嘴。后渐渐压着这阵唐突,正色道:“好好的椅子不用,偏爱这大床不是?!”
听到这声音,齐知渊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遮住眼睛的手往下一拉,强光冲劲,只瞧见了来人暗沉色的轮廓,左左右右是青天。
“小菡!”来人仅她一人,齐知渊见状迅速爬了起来,也没落下书本。“你怎么来了,你过来我要给你讲个趣事。”
“小姐让我过来瞧瞧,瞧瞧你是不是还安好。”没有理会他前面的话,却退了两步,小菡低语道:“没想到一会儿不见,你就和这灰尘做了伴。”
横生隔膜,几步之遥,却犹如大江。齐知渊略做心寒,进退失据,怅然失措,才发觉身上灰尘若干零落,试探道:“要不你就站在那儿听我说吧——”
“你看的什么书?”小菡打断了他,眼睛落在他手里的书本上。
“帝都生存手册,还附带一些有趣的知识。”齐知渊很快接上话,希望小菡会感兴趣吧,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不想听故事,小姐让我过来告诉你,明天要出去一趟,你准备好了,就这些,我要回去了。”语气平淡,话里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说完她便再把门关上了,齐知渊楞在那里,很意外,听不到她的脚步声,还在听,失神,门外亮堂堂,房门碍着光亮透进来,整座书房在呼吸,只有他一人。
不仅是隔了一层膜那么简单,是她拒开我……
“算了,来日方长。”无奈,有道。
这里没有寂寞,孤单在书外,已经一上午了。
肚子叽里咕噜的叫,才把齐知渊叫出来。打开房门,伸个懒腰,完全没了兴致。
厨房在哪边呢?
四下清净,一个素蓝色的人影长在那里,靠着柱子,刚才还真没注意到,因为一股扭曲感,才凝神分辨出他与柱子扯一起了。
这个人很多时候都无声无息的,只有你触到他的呼吸,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姜斌?”
听到这话,他动了,向自己走来,手臂上,腿下端,随着他走动时而露出棱角,那种尖锐物,不必猜就可以知道是极为灵活的短刀。
会说什么?齐知渊想不出他还有别的理由等在这里,问道:“你找我,有事?”
依然径直走过来,他目不转睛,眼神里的锐深度像刀子,从来给齐知渊一种身陷战阵中的感觉。
一步一步,走近了突然放松下来,却和声:“没事,恰巧经过。”
虽然挺违和的,齐知渊不知如何回应,一时语塞。
“额…………”
能是恰巧的就有鬼了,齐知渊迈着坚定的步子,那边找点东西吃。
就着夜色,人影模糊,屋内也不点灯,这屋外虽有一轮弯月照耀,然五米开外,仍无法仅靠容颜分辨清楚谁是谁。
屋外,台阶上,靠着围栏,齐知渊端起了酒壶,心中纳闷,难以言喻。
瞧了瞧不远处房子顶上矗立的人影,酒未入喉,醉意先上来了,感慨到:“执迷不悟,现在这样不成了别人的阶下囚了吗?哈哈哈”
喝了几口,很不是滋味,沉默半晌,突然开口叫到:“姜斌,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与我一同饮酒!”
楼上人影仍然一动不动,什么个情况,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明的也就算了,愣是搞这么一套,近不来,远不去。齐知渊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奈何他恰是如此一号人物。
想来也是,姜斌是来监督自己的,能坐下来好好谈吗?
齐知渊郁闷了:“不能吗?”
随手便往嘴里倒酒,淡淡愁思。
“入夜了你怎么不点灯!”一个声音埋怨道,伴着轻巧谨慎的脚步。
“我在赏月呢!你慢点。”齐知渊朝小菡伸出手,不料却被她给无视了,只得讪讪的收回去,想探个究竟,到底为了什么事,突然对自己冷漠起来,便调侃道:“你知道吗,这里的孤魂野鬼,专挑独身的女子下手,但你可以靠近我,骗骗他们。”
“这里才没有鬼呢,你这是怎么了,害怕干嘛不点灯。”
“有,这个鬼还不怕灯光,不如说那样就恰好让他看的更清楚了。”
“胡说,”小菡义正言辞,“哪有这样的鬼,你分明就是在糊弄我,寻我开心!算了,我去给你点灯。”
“别去。”齐知渊拦住了想要起开的小菡,趁着夜色可以看到她那映着微光的小脸和闪亮的眼珠子。“这样就好。”
“那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不是来陪我的吗?这就要走?”齐知渊放开酒壶,紧张道。
“乱想!我就过来看看你,让你早点睡,明天要是起不来我可救不了你。”
“嗯,好。待会就睡,你也回去睡吧。”齐知渊知道留不住这姑娘,便放弃了,依然专心赏月。
见他这样,小菡收住几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惊:“那个是谁。”
“鬼!”
“去去去,”小菡鄙夷道:“我就不相信鬼。”
“那我们可以试一试”齐知渊对她微笑。
“兄台,你能下来吗?或者陪我们说句话也行。”齐知渊朝那个人影大声呼叫,震得整个别院鸡飞狗跳的,小菡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你干什么。”她埋怨道。
不理会她,伸手指着那人影,随口讥笑道:“你瞧!”
小菡也是好奇,张望过去,只见那人影依旧一动不动,偶尔才有轻风吹起他的衣摆,在夜色下更显得孑然孤立。
“他是……谁?”小菡动摇了
“是鬼,但你别怕,待我身边就好了。”齐知渊捡起一颗石子,打量着可以够着吗。
他这幅煞有介事的样子让小菡信了三分,“那我得赶紧回去了,小姐还是一个人呢。”
“可你看,他离我这么近,要抓也是先抓我啊。”他将石子扔了出去,石子落到那人脚边,沿着瓦片往下掉。
整个别院只有石子碰到瓦片时清脆的声音,一高一低,颇有节奏感,可那人就是不动。
她到不了那个地方,也不知道呆在屋顶上是什么感觉。小菡看到这一幕,更加相信了。犹豫道:“抓了你…………就让他抓去好了,这样就能放过小姐了”带着些许挣扎,但终归是刻意疏远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因为吴秀江的事?”神思游移,远处那人影依然矗立,齐知渊习惯了,当做不存在一样,又道:“也好,小姑娘家家的,还能天天见到就好。”
一阵凉风吹来,深夜在外面待久了,冷得他瑟瑟发抖,赶紧推门进去,准备好睡觉。利落整理一下床褥,透过窗户还是看见那人。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睡去,还被人监督,一股寒意瘆得直哆嗦,赶紧放下窗户。
盖上被子,寒气渐渐驱逐干净了,齐知渊怀念起从前的日子来,虽然无聊,也可走遍紫陌城,虽然常为去处烦恼,也过得平和日子。
但现在,门外那个怪人让齐知渊如坐针毡,乍看平平无奇的陈府,突然多出来姜斌这么一号人物也是让人猜不透。
平和
翻来覆去,突然他把这念头给抵下去。对于自己开始若有若无地后悔,齐知渊非常反感,难道能回去不成?!难道这样就一定不是件美事?
他开始思忖起未来,一个冲动闪进来。
一切事在人为!他感到自己能做成一些事情,开始期待着明天,齐知渊把心思都放在怎么解开小菡的心结上,不知这是也不是个费脑的活,其他事都被挤开,他在一个愉快的晚上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