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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万绿飘雪

这是刚到家的第二天。早晨起来,石成雨正为栏台上的月季盆花浇水。突然听见墀下边那两株玫瑰花处有小姑娘的哭声。仔细一看,透过那褐枝绿叶,看见丁洁与石浩两个孩子在谈话:“妈妈不喜欢小弟弟了……”

听到这,石成雨走进内室问柳静媛怎么回事:“喂,那东屋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柳静媛难为情的样子:

“噢,你看,我正要和你说呢,不能迟疑了,我们得劝劝那丁家老嫂嫂,她的孩子和我们石溪竹同日生的,也是男孩。理由是岁数大了有点嫌弃磕碜、又因孩子多更养不起了”。石成雨听到这儿,为是与自己的四儿子同日生而兴奋不已:

“这好哇,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也是个伴吗……”

“可是……”柳静媛皱起眉头:“那丁家老嫂嫂子把那孩子放到热炕头上,那孩子憋得脸通红,嗓子冒干烟喘不过气,好可怜的,我劝过她不听,这样下去……都怪唾沫星子害死人”。

“我去看看”,石成雨忙起身。柳静媛迟疑道:

“为痊愈巩固,你还没有打针呢,我可以现在就去给你请施秉怡大夫来”。

“完了一会再说吧我想去看看学校,顺便还许到医院去打针”。

石成雨来到东间。丁家婆婆非常热情:

“哎呀石老师,快坐,坐”。丁家汉子客气地给石成雨让座位。

“石老师啊”,丁家婆婆忙下地端过烟笸箩放在石成雨身边:“卷一支吧,我新晒的老青烟”。

“老嫂子”,石成雨语重心长:“我可是奔这孩子来的”。只见那孩子,已虚弱无力了,脸发青紫、咽喉里发出丝丝的声音。

“他生来气管就不好,怕是活不长的”。丁家婆婆若无其事。

“我们……还是救活他吧!现在的医术很高明,青链霉素药很管用的,只是我们不能相信迷信,困难我们应该习惯了。你看我,过去称做是痨病,现在都有治好的可能,这孩子的病就包到我身上了。既然他来了,我们就把他培养成人,你年岁大就讲不了的了,至于贫困我们大家想办法吗”。

丁家婆婆耸肩吸气:“嗨”!

石成雨觉得有希望:“你仔细想一想我说的有道理没有”?

丁婆婆想了一会儿,便去把那孩子又往不凉不热处挪了挪,还仔细地看看那孩子的小脸蛋儿:“我哪是有意呀,都怪那天在街上与人唠嗑时间长了点”。丁家汉子在一旁终于有了埋怨宣泄机会:

“要是头几天不放热炕头烙,也不会这个样子”!丁婆婆不愤:

“我呀,这是给石老师一个面子,人家石老师说话句句是道理,我听得进,你别借茬儿长阳气”。那丁家汉子如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大声了:

“哼,你是怕石老师,石老师参加过开国大典,见过主席,你是怕向主席告你。”

连湖村中心街。石成雨手里拿着两根白杨枝条,兴奋地走上自己熟悉的那条路上,看到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异样的感受。这种感受是阔别重逢的感受,是获得了新生命的感受。这时,柳静媛的八妹柳淑媛跑着赶上来:“五姐夫、五姐夫,你可回来了!”

石成雨笑着掐她嘴巴:“小丫头片子,有什么事?”

“我,你教我学唱歌呀,那文工团的说我生得漂亮嗓音好,要听一听我唱歌怎么样,都好就跟他们走啦,妈让我来找五姐夫。”

“好好,你下午到我家吧。”

“好吧,谢谢五姐夫。”少女柳淑媛高兴地跑开了。石成雨转身走自己的路。

“石老师”!

“哎”,听到喊声,石成雨陪笑地转过头去。不禁他愣住了:

在那通向黑松林间的莲湖医院的路口,站着白衣天使秉怡医生。

“是施老师啊”,石成雨尊重地看着秉怡。秉怡爱慕地回话:

“这么说,十五年前的事情你还没有忘得干净啊”?石成雨微摇头:

“怎敢,沙岭中学时,我是你的学生,你是我的代课老师。我终生也不敢忘啊”!

“除了师生关系,就没有别的了吗小弟弟”?秉怡一双凤眼善良地看着石成雨。

“是啊”,石成雨意味深长:“我欠你的太多了”。

“谁也不欠谁的,我也并没有责怪你。嗨!年轻的时候我是最不信命的;好啦,你也还有事吧”。石成雨迟疑道:

“我要去学校看看”。

“不是每天还要打针巩固的吗”?

“是的,一会儿我就去处置室”。

“治病怎么能是随便的事呢,还要一会儿”?石成雨笑了:

“施老师你看”,石成雨将手里的两个白杨树枝条举到秉怡的眼前:“这就是白杨礼赞的那种白杨树。这是优良的白杨树种,我想扩大繁殖,让白杨树长满校园四周,长满这莲湖镇的荒丘野岭!另外,回来后,我还一直没有拜见公社民政郝永程呢,他没少为我费心啊”!

“还是老毛病,一谈事业兴致就来了”。

“打完了针再去不行吗”?

“你的疗养院寄来的病历,乡民政老郝交给我了。还强调说老石可就交给你了。政府部门交给我的老石、我还真的担当不起呦”。

“好吧”,石成雨想了想:“就半个小时。校园里有一棵普通的小杨树,为了扩大繁殖,我把这芽子嫁接上就回来。时间太长了我怕接不活呀,理解我吧。”秉怡看着他:

“又有什么办法呢。”石成雨用诚恳的目光看着秉怡!略停一会儿:

“啊……对啦,东屋丁家那孩子你去给看一看,只当是帮我的忙吧”。

秉怡没有知声,微微点了点头。美丽的凤眼里,向对方闪出爱的光芒。

大公府的空中,虽然飘零着小雪,湿润的地面却没有它的洁白。石成雨忙完事情回来了,见小姨子、柳静媛的八妹早已等在家里了:“五姐夫我等你等了那么久了!”姐姐柳静媛听禁不住偷笑。

石成雨从木箱子里找出歌本:“教你唱翻身道情吧。你要学会识谱,哆来咪发梭拉西多。”石成雨展开歌篇并肩唱给小姨子:“梭来……米来米来……”

柳淑媛跟唱:“来来……米来米来……”石成雨听了,告诉她不对了,又教她一遍,结果柳淑媛还是这么唱。气得石成雨吵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笨呢!”

“说谁笨,说谁笨!”柳淑媛和姐夫石成雨支起架子打起来,柳静媛止住笑说石成雨:

“耐心点,八妹没念几天书。”少女柳淑媛噘着的嘴收拢后一笑:“不就是,梭来……米来米来……吗?”

“这回对了。”

在石成雨三天的精心教导下,妻妹柳淑媛唱出了好听的一曲《翻身道情》。被聘进入了……文工团。

……

石溪竹的乳名叫小亮。当他蒙世的第一个发现就是月亮,他神往地问妈妈:

“那是什么”?

“是月亮,是你的名字溪竹啊,因为你是在月亮最圆时生的啊”。

“妈妈,你看那上面有什么啊”?

“有一棵树,树下有一位老奶奶在纺线呢……”

一九五八年春天,小石溪竹五岁了。他如长梦初醒,天性令他渴望输入世间的一切知识。在爸爸的书堆里,他找到了一本适合自己的童书,小人书“西游记”。三哥石青便咬尖抢了过去:

“小亮咱俩看啊,你不明白,我给你讲哈”,小石青翻着书页同时讲解着:“这个坐着呢,那个站着呢、这个走了……”石溪竹瞧瞧书上的人,又瞧瞧年龄挨肩的三哥,有些茫然了……

小亮七岁了。一天早晨,石溪竹走出自己的房门,站在墀上。他无限喜爱这周围的,甚至是自己身外的一切!红花、绿树、蓝天,青砖青瓦、檐柱栏杆……

好一个明亮的斑斓世界,每一个目击物,都是新鲜的需要去过问的,每听到一个声音都是头一回。他要扬起充满着稚气的双手,要去拥抱这个可爱的世界……咦,那是谁?在厢房檐廊下面,一个生得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儿。

这女孩儿早就发现了石溪竹:那是一个白皙晳的小男孩儿。她正想走向前来问,又怕男孩子冷落她。然而,没用多久的相互僵持,两个孩子终于相间踱步,在不断缩短相距,他们开始了步入了人生与社会的境界。美好和希望的种子萌动了,他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了……

“婷婷”。

两个小朋友向喊声看去,见西厢南屋墀上还有一个抱红柱隐身的圆脸小女孩儿。走至石溪竹近前的小女孩儿指着远处的小女孩,笑着告诉他:“我是毕玉婷,她是胖丫岳丽君”。

…………

忆秦娥?初识:

我问你,

是谁干嘛来这里。

来这里,

以竹当马玩拜天地!

出生同院双娇丽,

相逢如旧真默契。

真默契,能持多久,

可随人意?

是啊,可随人意,这将注定一生什么呢!

石溪竹与毕玉婷到后园子里来玩。

这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旧花园,石板曲桥,弯路杂草树木丛生,北尽头,那大青枣树,不知是哪年月已经串成了一片小枣林……

“唉,那边的花儿太好看了!”石溪竹冲着一堆刺梅花跑去;稍思片刻,便动起手来,用几枝柳条子拧成一个圈儿,再用一朵朵刺梅花插上去。

“真好看!真好看!”婷婷高兴得拍手蹦高:“溪竹哥,是给我吗”?

“你真的喜欢”?

“哎”,婷婷点点头。

石溪竹把花环套在婷婷的脖子上,小姑娘更显得漂亮极了。

他们又开始找寻新的去处。当过了小桥,绕过假山石后面发现,有一个男孩正爬在地上,用一根竹棍在地上刻字,刻完了又用沙子埋上。石溪竹与婷婷手拉着手走至近前。那孩子忙起身,伸开双臂拦住了去路,毕婷婷有些害怕地依偎在石溪竹身旁:“我们要去枣园的”。

石溪竹用友好的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拦住我们,我们做朋友好吗”?

“不,谁和你们玩呀”!

“那就让我们过去了吧”。

“不可以过去”,那男孩又用尿浇出界限,想了一会说:“你们要是能猜出我沙子里刻的是什么字,我就让你们过去”!

“好吧”!毕玉婷爽快地蹲下去用手扒开沙子,不一会儿便扒出个‘田’字来:“不就是个‘田’字吗”。

“不对不对”!

“对”。

看到毕婷婷和那男孩儿争,石溪竹想到了定有沒找全的地方。忙蹲下扒开‘田’字外围沙子,发现是个‘由’字,石溪竹笑了:

“是个由字对了吧”!那男孩还是摇头:

“不对不对”!毕玉婷就问:

“那你说是什么字呢”?

“是甲字”!毕玉婷笑了,她看着石溪竹,又面向丁运:

“行了,我们俩个争也没有用,找石溪竹作证”。

“找就找”那男孩也不示弱。

“好吧”。那男孩让位给石溪竹看,自己走进毕婷婷一边,嘴里还唠叨着:“你说念什么字?说不对就钻我的裤裆”。石溪竹不服气:

“那你输了呢”?那男孩的尴尬之余低头看了地面,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从字上跨了过来,这字确实变成了由字,他无语了。

“让我们过去吧”!石溪竹趁机要求。

“不行”,他无可奈何的拦挡着:“枣圆里有人”。

“那是谁呀”?

“我姐不让我告诉别人,她在和男的谈话”。丁运看到婷婷项上花环,便向石溪竹找起茬儿来:

“你们俩没有亲戚为什么你向着她呢”。说着走近一步,一把拽断了婷婷项上花环:

“这是我们家的花,谁叫你们摘的”?

毕婷婷上前推了那男孩一把,没有能夺回花环,却被丁运推倒在地,便哭了起来。石溪竹走向前气愤地同他评理:

“什么都是你家的,天上的月亮是你家的吗”?

“月亮刚出来的时候也是我们家的,我家住在你们东边呀”!

“那这棵玫瑰树不论黑白天,都在西边的在你们东边了吗”?

“我洁姐浇过水呀”。石溪竹也理直气壮:

“我石浩哥也浇过水呀”?那男孩自觉亏理:

“那我没看见哪,反正是咱家的,我愿怎么着就怎么着”。

那男孩说罢毫不介意地将花环抛进了卧镜池里。毕婷婷哭得更厉害了:

“我要花环,我要花环吗哪……”石溪竹愤怒地命令那男孩:

“你给我捞上来”!

那男孩见石溪竹也有脾气,有些胆怯了:

“一个花环算什么,可以再做一个吗,水有房子深,我怕掉进池里淹死,我妈说了,池里有好几个溺死鬼了”。

石溪竹想了想便卷起了裤腿,趟进池中。

“不行,快上来”!

枣园里传出了石浩的喊声,跑出了一对大姑娘大小伙子。正是丁洁和石浩。他们穿过灌木花丛向这边跑来,石浩一个箭步跳进卧镜池将弟弟拉上岸,责备了几句:

“你不要命啦!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池水非常深”!

“算啦”。丁洁将弟弟和石溪竹拉到自己怀里,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对两个男孩子说:“你们要好好玩,他叫丁运是我弟弟,这是石溪竹,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石浩指着池的一处,面向丁洁:“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我打过底,硬是没够影,亏着石溪竹是从这边下去的……”

“噢”,丁洁很认真地站立起来看着池水:“这么个小池子还有那么深的地方”。片刻,掏出手帕为毕婷婷揩了眼泪,拉到弟弟近前和风细雨地审视着:

“丁运是你对她无理了吧”?

“那才不是呢,谁叫他们揪花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那水面上,看着花环。毕婷婷心疼的望着那花环:“是石溪竹哥送给我的”。石浩不以为然:

“再做一个就是了吗”!丁洁瞅了他一阵便低下了头,情切切未免事事连心,她有些伤感了:

“是啊,重做一个就是了,世上的花是有的是的;却还要有这怜惜水中花儿之童真心。婷婷可真是个小痴丫头哇,还为它流泪,说不定,我倒不如这水中花呢”。石浩突然明白:

“丁洁你这是怎么了,都怪我说错了一句话,非得让我心里不好受你才快活吗?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丁洁淡淡地一笑”。除了流泪的婷婷,两个男孩也讪笑扭捏起来。丁洁嘟囔:

“明天晚上我们村里演电影,‘刘堡的故事’、‘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洪湖赤卫队’,你那夏令营的小妹又给你占座了”。石浩想到,不捞上来花环不行了:

“等我一下,我这就跳进水里把那花环捞上来,你该饶过我了吧”。

“别”,丁洁一把拉住石浩:“水很凉的,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不给他们捞了”。小男孩丁运见时局有变,壮起胆来,冲着毕玉婷大喊大叫起来:

“一个大丫头跟男的在一起玩,还要上枣林里去,羞不羞”。

运弟这么一骂,婷婷童真无忌,相反倒是羞得他的丁洁姐姐满脸绯红。石浩也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便悄悄看了一眼丁洁,发现她的脸蛋儿已变得人面桃花。丁洁发现石浩在偷看自己,又怕墙外有人听见便拉起弟弟绕过玫瑰花束而去。

看着丁洁的背影,石浩略一沉思,看看石溪竹弟弟,又看看毕玉婷,一甩臂膀,高兴地蹦了几个“高”走了。

“臭丁运!”园里只剩下了石溪竹和毕玉婷俩人,他们还在望着那水中的花环,他们留恋它……

几天都不见婷婷来玩了。石溪竹觉得寂寞,那东间的丁运更孤单,也早有好和之心。他拿了一本小人书在石溪竹面前,石溪竹主动借看。于是丁运邀请石溪竹到了丁家玩。

石溪竹发现丁家有很多出奇的旧东西,有铁絲弹弓,火锅……丁运的老母亲看出了石溪竹的好奇心。为两个孩子和好高兴,又从后屋拿出用小树叉作的弹弓,她非常耐心讲给他们:“这个也是弹弓,你们的哥哥姐姐们打麻雀,消灭麻雀祸害庄稼运动。家家都要行动起来,作弹弓,缺铁条的就用树叉制作了。家家都得完成计划任务,超额完成的给戴上光荣花,你们的哥哥姐姐都光荣过。”石溪竹摸了一下铜火锅:

“那这个是什么呀?”丁运的老母乐了:

“嗨,啧啧。你们本应该都懂的,可惜轮到你们都沒用过。这也是一种炊具,以前你们家也有,各村兴起炼钢铁,一些金属的东西都交任务了。我们家老运子大哥丁维还砸了我一口锅,还拿去了一把菜刀”……

石溪竹伏在自家门墀围栏上,望着西厢发呆,忽听见东厢南间有一个脆嗓门儿:“嗨,我看见胖丫岳丽君和毕婷婷去院外玩去了。”

石溪竹顺声音看过去,见一个不足六岁,却长了一头黄卷发、大眼睛活似一个小洋娃娃。她人小却落落大方:“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叫石溪竹,没人和你玩了我和你玩啊”。石溪竹也直率:

“你,你太小了,我都八岁了,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小女孩大方地顺东墀绕了过来:

“我叫凤丽芳”。石溪竹仔细打量凤丽芳:

她白净的面孔高鼻梁,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上边皆长着长长卷曲的睫毛。她拿着一段锁扣红线,在双手间穿来穿去,变换着花样儿。并教给石溪竹伸双手换接,石溪竹边玩边看她的睫毛:

“你长的太象玩具洋娃娃了,以后我就叫你小洋娃娃吧”!

二人玩得正投入。岳丽君和毕婷婷回来了,岳丽君喊:

“石溪竹你不要和她玩,”又冲着凤丽芳吓道:“你回家吧”。被隔开的小洋娃娃低下了头站到了一边:那鼓脑门儿下的双眼还在窃视着石溪竹,期待他发话。这时,小女孩的母亲喊了一声:

“丫崽快回家呀”。

看着凤丽芳机灵的跑开了。毕婷婷小声如似自言自语:“她还叫丫崽儿”两个小伙伴都笑了。

石溪竹很不高兴她俩这样对待小洋娃娃凤丽芳,但又不好意思得罪她俩,便消极对待迈进自家门坎,从里面将门关上。

沒过多久,凤丽芳很快和院子里的孩子们混熟了。大人之间也开始有了交往,石成雨介绍凤丽芳的父亲去学校当了工友。

中秋节晚上,柳静媛在屋里为石成雨缝制冬衣,一时悄然泪下。正在地上与毕婷婷摆积木玩的石溪竹看见了,便站起来,于是,两个孩子来到床前:

“妈妈,你怎么了”?毕婷婷也接了话柄:

“今天在幼儿园里姚阿姨都说了,爱哭不是好孩子。”

柳静媛略一笑,揩干了眼泪。

“你们啥也不懂哟;看你们总在一起,将来长大了还能在一起就好了,一穷千里目”!

晚上,石溪竹和毕玉婷站在院中看月亮,虽然即将是下玄月了,阴云少的时候还是很亮的。

十一国庆节了,工农兵学商都要上街游行庆祝国庆节。家家户户的大人们要被组织起来,去参加游行,结束回来,都有一支用彩纸糊制的三角小彩旗带回来。

石溪竹见妈妈放在炕上的旗帜,忙拿到手中,原来是用紫穗槐条子切一尺长,再用三角彩纸糊上的。他举起旗帜,跑到院子里,招来了许多孩子,大家的彩旗有红的黄的绿的粉的,很是好看!石溪竹叫大家排队,模仿大人们,呼口号“万岁”。

柳静媛在擦相片镜框玻璃灰尘。小儿子的行为被她看在眼里,就含笑在想:以小看大,亮这孩子好像很有组织能力的,做出来的事情和玩法,也和常人有很多的不一样。

孩子们有些玩累了。石溪竹回到屋里来,他一贯喜欢向父母提问题,柳静媛已经习惯了石溪竹这样,有很多问题回答不了孩子,所以也心不在焉去对答。此时她在缝补衣服,似乎在自言自语,以表示在和孩子打招呼了:“将来你长大了也学习伟人做大事吧”。石溪竹觉得妈妈的话很新奇:

“妈妈,那什么是大事呀”?柳静媛随便地回答道:

“让人民幸福,丰衣足食啊……”

“妈妈,我长大了就做大事!”石溪竹看妈妈将相片排列好了,重装镜框里挂在墙上就问:“那个穿特殊军装的姑娘是谁呀?”

是你“八姨柳淑媛,在文工团呢。”

……

初冬的建校工地的晚上。工棚子里隐约可见忽闪着的烛光,还不时地传出深沉的咳嗽声。公社管民政的郝永程副社长来到小学校的阔建工区,他顺烛光方向走进了工棚。石成雨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相迎:

“是老郝啊”!老郝忙拦住:

“坐吧、坐吧,来看看你,我有点放心不下呀”!

老石递过烟口袋,老郝接过来边卷烟边谈:

“适当地,注意一点身体呀”!

“嗨!我这身体还能值几个银子,我很清楚,我的工作机会不比那下玄月的时间长多少啦,开点夜车,一天不就顶两天了嘛。还有更多的孩子,没有读书的教室呢”。郝永程心疼地看着石成雨:

“你可别忘了,你就是站起来,也没有国家和人民,在你身上花的钱落起来高哇,不保护好身体对得起吗”?

“正因为是如此啊,我更感谢是你这样的好人,为我做了那么多工作。因为我们是萍水相逢,更何况有人不同意我的困难去疗养院,你硬是拽他们到我家去看。有人说我干部级别不够,和参加群英会的刘社长相比,没有资格享受去普兰店疗养院的名额。你说千道万地为我争来了这个活下来的名额,我怎能不优秀,用以回报……”

“哈哈,刘社长是农民起身成立公社的发起人沒错,也有一张值得骄傲的群英会照片也沒错。但我也是四六年组织儿童团,参加革命随部队走过来的,是为农村建政工作,派来的全民的干部。你也是参加过建政工作的吗。所以,我必须为公,要有担当有作为。你也不要过于感谢我。主持正义,是每一个普通干部都应该做到的,也是为了人民的事业,不能只想鬼混提干,而不为国家承担责任,不作为啊。我没有看错,你石成雨业精于勤、正直爱国,是已经很尽力了,无愧于国家。”

石成雨潸然泪下,激动地揩了一把泪:

“有你这位组织的干部对我如此评价,我就是怎么样都值了”。郝永程安慰道:

“其实,你不要总把事想的太坏了,那三个问题的,于两年前不都打发走了吗?我想你没事了,这个地方需要你呀”!石成雨微笑:

“校园竣工之日,就是我石成雨被离职之时,可是我宁愿早日完工,不耽误孩子们开学上课啊”。

“你不会这么严重的”!郝永程紧吸了两口烟:“整风小组赵云凤写了你哪一条”?

“学校招开教师讨论会。要每一个人发表自己意见。时下正在跃进苦干,人们的劳动负荷这么大,他们问到我日粮四两可否吃饱时,我说了,我们知识分子还勉强,靠体力劳动的工人农民吃不饱!赵云凤老师,先是由嫉妒我这个工会主席的位置,当上了整风组长后,已膨胀为连廉校长、和李成书记都不看在眼里了。”

一时间,棚里的气氛低沉良久。郝永程又点燃了一支烟:“我们这里是公社所在地,周边的村庄比这还少呢。我认为,有我们许许多多忧国忧民的人,做国家的中流砥柱,不怕那些投机者们浮夸报功乱来!”

“但愿风流千古死,不做历史罪人生”。

“好个不做历史罪人生”!郝永程起身,石成雨激动地将手伸向郝永程,俩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郝永程压低了嗓音:

“定你的事情,肯定是冤枉的,我只要还在职一天,就要为你奔走;我就不信一个临时整风小组长赵云凤,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还有一事要告诉你,三天后,外宾又来参观我们的人民公社新面貌了。你还得准备一下啊,谁叫我们是新中国的新生事物呢,第一个成立公社的呢。人家外国人就要来看。你就忍辱负重吧”。石成雨点头:

“春蚕到死丝方尽。”

“你那七猫图上,不是写着‘或为愤、或称说,谁知醒猫泪几多’吗”。郝永程轻轻拍了一下石成雨的肩,走了。

校园刚刚建完,石成雨家来了一个人。柳静媛迎出门外:

“嗨,是柳振发呀,你无事不蹬三宝店!”

“哎呀,五姑,五姑父在家吧”?

“在家,这几天身体不大好。这不,我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有事就跟我说吧”。

“是呀,五姑家很困难,这病人又需要将养,住这么好的房子也不很实际。我已联系好了一家便宜的租房,和你们对换一下”。

“谢谢你的关心”,石老师出现在门前:“这房子,我活得起就住得起”。

“这……”柳振发一时尴尬:“好好,只当我没说,后会有期,走了”。

柳振发走了,柳静媛担心地对丈夫说:“这小子心黑手狠,会利用五七运动整人的,又当个治安员,以前,大丫头的婚事没有答应他,这换房子又没成……”石成雨一夜失眠,他真的觉得喝口凉水都塞牙了。

天就要亮了。可是,这之前又是那样的黑暗,一阵阵沉闷的咳嗽声,石溪竹醒来,看着那烟头火光在黑暗中颤抖,沉稳下来那烟头便不时发出白光。

“咚、咚、咚……”

石家有人敲门,全家被惊醒了,石浩去开门,走进来了几个人。

“唉、唉,不要惊动孩子”柳振发窜来前面:“石老师,今天又有外宾来参观了,唉,没办法,这次来的还是个,和我们社会制度不同的国家”。

“你要怎么办,就直说吧”!石成雨很平静。

“好,痛快,马上跟我们去北岗子里集中,不是你一人,五谷丰登圈子全去了,那里荒凉背静”。柳振发又示意另一个人拎着手铐上来。

“慢,关于定论我什么的还没有通知我,等我穿好了衣服不迟”。柳静媛愤怒地盯住柳振发:

“柳振发!害人的人不会有好结果,我真不明白,世上这么坏的人也能有机会施展自己,还是坏人有善于利用人情世故的呢”?

“五姑,这叫什么话?论族亲,我们都是柳家大院的,我还得叫你一声姑姑,论组织你我可都是当中的,这可不是我的意识啊!是吧”?

“形象都是让你们这号人给玷污了。”柳静媛让开了路。

爸爸被带上了手铐走出去,屋子里肃静下来,石溪竹呆呆地望着灯光渐渐天亮……

座落于莲湖村的湖东岸上,是莲湖中心校、再东是中朝友谊人民公社所在地。公社办公大楼里的郝永程正在打电话:“……什么,石成雨老师和他们一起被监押在北岗子里了?胡闹!革命一场,目的是什么,如果官僚、军阀、土匪作风还可以存在的话……简直是胡闹,他还不是麻将桌上的人……外宾就要到了,误了大事我首先撤了你”!“嚓!”放下电话,郝永程深呼吸,他一动没动站在桌旁,望着窗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终于等到走进来了石成雨老师。郝永程忙上前拉过老石的手,看到被手铐压出红印的手腕,激动地说:

“是我没有做到哇,没有做好组织的工作”!

“过去了过去了,不再想它,还是让我们共同携起手来,拖起又一个满天朝霞的新中国的太阳吧”!

两个人来到窗前,虽然绿色的世界上已落上了一层薄霜,却有一轮朝阳在蓬勃升起。

朝阳蓬勃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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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世纪的绝世毒医,竟被一枪贯穿心胀,而后她竟穿越到一个难产而死的婴儿身上!才出生三天爹妈的仇人就找上了门,而她也被便宜爹给送往了仓言大陆成为了东琼国紫家的大小姐!身怀顶级空间仙器!丹药当糖豆,灵果当水果!看得周围人直呼败家!却无人敢真正招惹她,否则,一包毒粉毒不死你!然而,她却碰到了一个衣冠禽兽!表面温文尔雅,实则腹黑得要死!“呵呵,小玥儿,你偷拿了本君的东西,不该以身相许作为补偿么?”某男一脸温柔地说着极为不要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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