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哪个国家能够建造这世上的第一艘大船，便是彰显了这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正如老祖宗说的那般，然赋也者，六义附庸，蔚成大国。而这蔚为大国必然要彰显六义。”
苏韵顿了顿，这一刻她不负女校书令的满腹诗书，将一腔热血尽数说与鱼朝恩听。
“这六义自然是那风雅颂赋比兴，以国风咏民生，以夏雅唱社稷，以庙颂歌功德。正如《周礼·春官·大师》所说，这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这自古以来，音律之美，万世传颂。可能万世流芳，造福后世，造福当下的还有一个，那便是大国工匠所彰显的大国实力……”
苏韵用她特用的声音，让鱼朝恩听入迷了去，竟然不忍打断。
“这六义是或歌唱，或书写，可是大国工匠确实六义的延伸，孔子将其归纳为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这礼节有五礼，即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大监，我大唐的工匠将这五礼转化为了婚丧嫁娶一切耐用之物，保家卫国一切必用之器，迎来送往一切可用之件。”
苏韵继续缓缓说道：“这乐有六乐，即《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它们分别歌颂了尧舜禹夏商周的祭祀之舞，其中用度也是当时大国工匠所造之物，这些有装大祚的木盘，有盛放三牲的木盘，以及平地起高楼的建筑……这一切都是工匠造福当下，造福后世的功绩。”
“哦？你这是来跟我讲天地玄黄，人间六艺的吗？”鱼朝恩的话语，带着试探。
“不，我来跟大监说的是大国工匠不仅是为当世的人们提供有用的物什儿，更多的是给当世的人们提供大国中兴的根基。而这根基终究离不开四个字……”
“哪四个字？”
“开源节流。”
鱼朝恩嘴角弯起来，“倒是有趣，女校书令，你倒是说说，这开源节流指的是什么？”
“开源节流说的是两件事，一件事大监一人可担当，那便是节流。而一件事，我有一策可为大监开源……”
苏韵引导着鱼朝恩的思路。
“你倒是说说看。”鱼朝恩点点头。
“这开源讲究的是钱财来源，而来源不能像溪流，慢慢聚集，必然要像河道快速充盈才是最佳。而能快速充盈的，当下我大唐有一带一路，更有这路上的遍地黄金，可让国库充盈。”
苏韵笑起来，而这话让鱼朝恩的眉毛挑高，这一带一路让他心中有了触动。
大唐的肃宗之后，他鱼朝恩服侍着唐代宗，唐代宗数次提到唐太宗时期大僧玄奘西去取经之时，走的丝绸之路，那是大唐与西域互通的关键……
而这丝绸之路是有两条的，一条是走的沙漠绿洲，一条是走的京杭运河和长江支流……
这是大唐贸易往来的根本……而这些根本因着安史之乱，堵塞了河道……
其实他鱼朝恩也知道陛下的心思，他也想着将这些河道清除……
本是惆怅不知该如何用最少的钱做最正确的事情，如今这余杭造船坊的老板，漕运新继任的帮主苏韵的到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但是急切归急切，他鱼朝恩依旧表现出一副不急不慢的模样，只想听的更多一些，更深一些。
这样才能在大唐危难之际，将钱花在刀刃上，让大唐得以复苏。
大唐的人，谁不希望国家昌盛繁荣？
即便是他鱼朝恩一辈子争强好胜，可他依旧希望大唐繁荣太平，让他以及他在乎的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
“说下去。”鱼朝恩点了点头，鼓励道。
“这一带一路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沙漠的丝绸之路，一条是京杭运河的水上丝绸之路。所幸我来自漕帮，自小在水上航行，如今我在这京杭运河通济渠、永济渠等地做了地图的详细复查，现在绘制出最佳通河渠的地段，方便大监派人疏通……而这些疏通之后……”
苏韵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河道顺畅，船只在河上航行往来，便可以让西域与大唐的商贸往来更加频繁。我大唐的茶叶、丝绸、瓷器此刻正是西域最畅销的物资，西域盛产金银珠宝，如此大唐国库可以充盈许多，此其一。”
“其二是什么？”
第五琦有些激动……他上次乾元重宝本是想着为国库快速将金银珠宝回笼，却终究是饮鸩止渴。
“其二则是我余杭造船坊最近在建造万石大船，按照计划，万石大船可用半年时间往来一次西域与大唐。这万石大船的载重能力和运载能力将会达到当世最大，有了这最大的船，这商人们的船只租赁也可以让国库进一步充盈，这是开源的法子。”
苏韵将万石大船建造的图纸递给鱼朝恩。
鱼朝恩展开这万石大船的图纸，眉毛皱了起来，他看向苏韵，“你这大船……可能建造的成功？毕竟那些文臣可说大唐最多建造八千石大船，你这万石……”
“大监尽管放心，我必然能够建造的出这般大的船只。”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实无二。”苏韵点头。
“咱家还是想让女校书令让咱家安安心。”鱼朝恩给苏韵机会，让她把她的理想说出来。
“大监既然这般说，那我不得不提一提这华夏族人的造船历史了。”
苏韵看了一眼俞默煥，俞默煥拍了拍手，两个小厮抬来了巨幅画卷数张，苏韵掀开其中一张缓缓的解说道。
“大监，我大唐中原华夏族人的造船术一直都是独占世界鳌头的。在那春秋战国时期，东临大海的吴国，便拥有了当时世界上最整齐、形式类似于今八千石大船的作战群的战舰编队。大监请看这里……”
苏韵指着一艘大船，缓缓说来，“据《越绝书》记载，时吴国的海军总都督是伍子胥，有一次，他向吴王阖闾汇报战舰系列和时称水军的水上作战部队的训练情况时称，吴国战船有大翼、小翼、突冒、楼船、桥舡等，水军训练办法参考陆军陵军的车战法。此图便是当时的海上作战群体。”
苏韵指着各种各样的战船说道：“这便是春秋赫赫有名的大冀船，而这一个，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吴国，被叫艅蝗。它是重型战船，比大冀般还大，到秦代时此种战船被称为巨舸。这些不同功能的战船，组成了吴国庞大的战舰编队。”
“大监再请看这里，这里是汉朝的楼船，传闻这汉武帝曾七乘楼船巡海寻仙。这先秦时代的楼船，到汉武帝时，已发展为巨型主力战船。”
“这船有多大？”鱼朝恩感兴趣的问道。
“据《史记·平准书》记载，楼船高十余丈；楼分三层，分别是叫庐、飞庐、雀室，其中雀室是瞭望指挥平台，方便观察水上敌情。”苏韵解释道，“东汉还把城墙的防御设计理念带到楼船上。各楼层建筑起高约3尺的女墙，作为士兵的军事掩体，同时在墙体上开设相当于今机枪眼的箭孔，方便攻守。为了防止船体被击穿，工匠在楼船的周边用坚硬的木板做出战格，关键部分再蒙上皮革，加强船身防护。”
“东汉时，战船种类和分功更多，作为主力战舰除楼船外，还有斗舰等；用于攻击，且具有防护性能的有蒙冲、露桡；用于前锋突击的有先登；侦察哨兵行动时，则乘坐斥候。这些大监想必早已知道了。”
苏韵才说完，鱼朝恩笑着点头，“这一张咱家知道，便是女校书令的八千石大船，被叫做木兰舟。这木兰舟是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不知道咱家知道的可对？”
“大监说的很对，这木兰舟说起来是楼船的优化，那西域商人苏莱曼曾在《东游记》记载，这大唐楼船的模样，也是我幼年见过的楼船的模样。上面记载着，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柂长数丈。民间也说大唐的海船特别巨大，港、波斯湾风高浪险，只有大唐的海船能航行无阻，西域的货物都是装载在中国海船上，进行远洋贸易。”
苏韵话说完，鱼朝恩沉思着。
安静一时之间在几个人之间充斥着，直到刘晏说话才打破。
“大监，现在盛唐转衰，需要大量的钱财回笼，百姓也需要商贸来复苏生机。按照女校书令所说，一艘足够大的船只，若是能让人在船上可以生活、可以嫁娶丧礼，那么这艘大船就可以载着足够多的布帛丝绸、茶米瓷器去跟胡人换取更多的钱财来充盈国库。”
刘晏才说完，鱼朝恩皱起眉看向他，“刘大人，你是我大唐的神童，更是我大唐的钱袋子，你确定这法子行得通？这河道疏浚的地方合适？”
“我确定。”刘晏点头。
“刘大人，你要知道我大唐容不得犯错，更没有第二次机会去修正错误了……这战乱刚平息，你我是站在历史风口浪尖上的人，要慎重再慎重。”鱼朝恩将自己的不安说了出来。
“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力，大监。”刘晏还是劝说着。
“咱家……”鱼朝恩深吸一口气，看着刘晏那热切的眼睛，将腰牌递给了刘晏，紧紧的握住刘晏的手，“刘大人，咱家读书不多，但是咱家终是我大唐的子民，一切皆有你说了算……只盼你让大唐能够恢复以前的荣耀。”
“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