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对网络的认识产生了分歧,逸轩不好意思再拿着手机向文帆请教。几个人都沉默地望着外面,一时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看文帆不高兴的样子,他突然想起,他们两个都是美术生,可是还没有交流过关于画画的话题。一来可以试探一下他们一家人说话的真实度,如果是骗子的话,那可以通过这个话题来判断一下。这个念头在头脑里闪过,他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他又觉得荒唐,自己又没钱,人都十九岁了,人家骗你干啥?骗色没有,何况这“色”与女孩有关,他一个男孩,人家没必要骗色吧?骗财倒是可能,因为爸爸给他的银行卡里有几千元钱。想到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子后面的口袋,摸摸银行卡还在,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出行前一日晚上,妈妈将银行卡给他放在口袋里严严实实地缝死了,说让他到了学校花钱时拆开支出一些钱,再自己缝上随身携带。逸轩没有出行经验,对妈妈这个办法有些抵触,可是没有反驳采用了,为的就是让妈妈放心。
古人说:君子之心坦荡荡,可他现在却用小人之心揣摩这一家三口,他觉得自己很是卑鄙。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尽量不让老教授和爸爸的论断来影响自己对眼前人的误判。边走边观察吧,但不能武断下结论。于是,他将头扭过来,看着文帆,笑着问道:“咱们谈谈自己的理想怎么样?”
“有啥好谈的?我爸妈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他们觉得环境设计专业好,他们给我选的。我没有发言权的。我也习惯了他们给我做主,可是我很讨厌。”文帆瞪了对面一眼,没好气地说。
文帆妈刚要说话,被文帆爸爸制止了。
“那也是叔叔和阿姨关心你,可不能用这种态度说话。”逸轩看到又把气氛搞僵了,心中不禁懊恼起来。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文帆的情绪不再激动,但眼睛却发亮。他对眼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充满了仰慕,感觉他就像一只小鸟在天空任意飞翔,而不顾忌大人的眼光。
“我啊,原来上幼儿班时,老师问我们长大了想做什么时,我觉得当军人特别神气,轮到我说时我就说长大后要做一名军人。不过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我越来越喜欢主持节目,所以想做一名主持人,可是因为我们农村条件有限,靠主持人专业不知怎么参与进去,问老师说是个冷门,不要我靠。所以我选择走美术路线。我喜欢环境优雅的地方,每当看到电视上出现这样的画面,我都兴奋不已。所以我也希望家乡将来能变成一个像城市一样环境优雅的地方,我就想是不是有这样的专业可以去考!请教老师,老师说环境设计就是用艺术设计的方式对室内外环境进行美化的专业,于是我与爸妈一商量,就让我报考了这个专业。”逸轩脸上露着遗憾,但又对新的人生充满无限向往地说。
“你真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南昌的。而我是为了爸妈而奔赴南昌的。你知道吗?我不想让他们束缚着,不是我坚持来远一点的地方,他们还要把我捆在他们身边,让我动弹不得,没有一点自由。我真讨厌这样!”文帆的情绪又激动了。
“我爸妈是没有时间管我,你在爸妈的关爱下长大,我很羡慕你。别说让爸妈不高兴的话了。要不是爸妈让你读这个专业,咱俩能认识吗?这是缘分啊,你得感谢叔叔和阿姨才行。”逸轩看了看对面,小声说。
“好吧,就算是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好好学习,培养与这个专业的感情,希望将来也能满腔热忱的踏上工作岗位。”文帆云淡风轻地说。那样子就好像看透了人间,想在寻找到一丝光明后再大踏步前行。
“这么想就对了!既然选择了,那咱们就投入,为将来好好学习,来,咱们一起加油。”说着,逸轩将手伸出去,文帆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各位旅客,前方到达车站为南昌站,请各位旅客提前准备好行李,排队等候下车。”正在这时想起广播员的声音。他们几个听了,都掩饰不知兴奋的神情。
“咱们先不说了,准备下车吧!等去了学校后,咱们再好好聊。”逸轩说。说着他站起来开始整理行装。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有的是力气,尤其是在农村长大,干农活时练就的一身劲在拿行李箱时派上了用场。他单手轻而易举地就将偌大的箱子取了下来。看得一家三口目瞪口呆,这时他问:“叔叔,你们的行李是哪个,我帮你们取下来。”
“就这两个。你别管,还是我自己来吧!”文帆爸站起来要去拿行李,还没等他动手两个行李箱已经送到他的手里了。
“没想到你小小的年纪力气这么大,干活这么利索!”文帆妈妈赞赏地说。
“我们农村娃像我这个年纪吃得多,干活也有力气。我还算文弱的呢,我的同学有的一人能扛三袋小麦上房,那样子才威风呢。”逸轩笑嘻嘻地说。
文帆对眼睛的男孩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看自己的纤细的小胳膊不免有自惭形秽。
列车广播员又广播了:“南昌站即将停车靠站,请需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排队下车。”他们赶忙拿好行李,排在队伍中等候下车。
顺着人流,他们往出站口走着。逸轩拉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背包,行李不算说。而他一家三口就像搬家一样,一人手里提着两个袋子,外加两个行李箱,走路看上去有些吃力。于是他凑到文帆妈身边将一个袋子抢过去拿在手里。她自是感激不尽,可是回头她又将文帆的行李抢了过去。替阿姨拿行李,是出于晚辈对长辈的关心,但也保持着一定的戒备心。他始终忘不了爸爸和老教授的嘱托。他在想一旦有情况,他就会实施正当的防卫。好在通知书说有接站的大巴车,所以他想如果能与接站的老师接洽上,他就安全了,也就能证明这家人是好人和坏人了。
虽然已立秋,但南昌的天气明显要比家乡的气温要高一些,从火车上下来的那一刻,逸轩就深刻体会到了。那种像麦子地里的热浪一样的气流席卷到他全身时,让他立刻全身浮躁起来。
从家乡出发的那天,正赶上阴雨天气,妈妈非要他穿上新买的牛仔裤和长袖衬衣,拗不过妈妈,他只好穿着上路了。早就别人说南北方的温差很大,但没有亲历过,所以根本不相信。这下他相信了。没走几步,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脸庞、浃背、大腿根往下淌,霎时间他如穿着厚重的棉服,再加上行李的拖累,让他步履维艰。他恨不得就地把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让汗水痛快地流淌。这在家乡有些时候是可以的,而在这繁华的城市绝对是不允许的。那是野蛮和粗鲁的表现,是要被人嘲讽的。他观察着他们的表现,强忍耐着炎热找着A大学的新生接站服务人员。
好不容易到达出站口,他们看到了写着A大学的接站条幅,于是奔了过去。直到看到文帆妈也拿出A大学的新生入学通知单后,他心中的戒备才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