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觉得,她这个女儿实在是太不幸了!
学业未完,就被迫扛起濒临破产的家业,为破落的唐氏奔波忙碌,好不容易才嫁了个好老公,
可,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女婿却又突然罹难长睡不起……
想到医生说,女婿甚至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一辈子也醒不过来,唐夫人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儿才好。
最后,是申建宗领了唐安妮的授意,将伤心的唐夫人和懵懂不知所措的唐司涵给送了出去,送回到唐君豪的病房……
恍惚的视线从丈夫精致的五官上移开,她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申建宗临走前,给她留下的公司卷宗——
是这两天唐氏与黎氏财团相关的股价动荡趋势与详细的分析,及应对办法。
以前都是黎皓远在处理的事宜,现在他倒下了,唐安妮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起伏跌落的曲线图表,总是起的幅度几不可近,下跌的走向却越趋明显。
让唐安妮惆怅不已。
看着属下给出的建议,又想像若是黎皓远拿到这份卷宗,会如何处理。
她久久地苦思,却仍拿不定主意。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记低沉喑哑的男声,
“股份跌得厉害,说明媒体透露出皓远重伤昏迷的消息,引起了董事局和股东的恐慌,在暗地里抛售手中的股票。”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媒体知道:皓远的身体无恙,在医院里处理公事亦是绰绰有余……”
嗓音,竟有几分耳熟?
唐安妮愕然回眸,对上一双盈盈含笑的深邃眸子,“二叔?”
站在身后的,不只是黎亭候,还有同样欣慰淡笑的黎老爷子,“安妮,你二叔听说皓远出事的消息,专程从国外飞回来看望你们的……”
唐安妮忙要起身问候,黎亭候宽厚的大手却覆上了她单薄的香肩,修长的五指情不自禁地在她肩胛上紧了紧。
感觉到男人指骨落在自己肩胛上的力道,唐安妮下意识地沉下肩膀,欲避开黎亭候的大手——
黎亭候识破她躲闪的意图,冷峻的面容微微一沉,已松开她单薄的香肩,
深邃的眸光却仍有些恋恋不舍地,徘徊在她白皙娇嫩的小脸上。
并不像他刚才那般条理清晰地,分析股票走势时表现出来的冷静睿智。
男人幽暗瞳眸中散发出来的灼烫温度,甚至,让唐安妮也莫名地不自在了起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惊悚的感觉,让她不觉瑟缩起身躯,从椅子上起身,绕到了老爷子身后,又温婉恭谦地,
“二叔,您请坐。”
黎亭候沉沉地睨了她一眼,修长的身躯却并没有动,只淡淡地抿唇轻笑,
“安妮,你不用拘谨。有六叔在呢,这座位怎么也轮不上我。”
他微笑着说,又对身旁的黎老爷子微微仄身,低头施了一礼,恭请老爷子上座。
老爷子看着这张让两人来回谦让的座椅,索性让人撤了下去,又嗔怒地瞪了黎亭候一眼,
“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都没能坐下来,六叔也陪你站着。”
黎亭候仍然淡漠地笑:“……”
打小就听人说,六叔待他,比对自己的亲生子女还要更好、更周到。
小时候,他也曾经认为如此。
后来,慢慢长大,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亲疏有别”。
正是因为六叔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他的亲生子女,为了不落人口舌,六叔才要更对他好。
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所以,黎亭震小时候没少挨过六叔的军鞭,可他呢?
除了那回他在国外吸毒的那次,从小到大,不管他是做了多么过份离谱的错事,六叔却从来没对他大小声过。
这并不是说,六叔就是从内心深处地认可他、偏爱他,
相反,只因为他不是六叔的孩子,他连被管教的权利都没有。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谁家的孩子没有挨过父母的责罚打骂?
只有他和姐姐,没有父母,也没有人对他们寄予望子(女)成龙(凤)的期许。
整个黎家大院,根本没有人在乎他和姐姐会变成什么样。
六叔待他和姐姐亲如骨肉,也不过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六叔心里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子女来抚养。
隐去眸底的思绪,黎亭候驱近病床前,微微躬下身子,状似仔细查看黎皓远伤势的样子,唇边不时溢出一两句感叹,
“唉,怎么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
“前些天晚上,我在公路署的宴会上见到皓远时,他还好好的,亲昵地唤我二叔……”
“这……我才出国几天,怎么就……昨天接到惠真的电话,我都以为是我听错了……”
“……”
他说着、说着,竟似感慨良深,眸子也渐渐湿润起来。
黎老爷子仿佛感受到他的心意,苍劲的大手安慰性地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两记,
“好了,皓远知道你这样关心他,肯定也会感动得快点醒过来的……”
病房外,等候在门口的许强却是心虚地打了一个冷噤:
要是孙少爷真的醒过来,恐怕对二爷就绝对不是感动,而是仇人相视,刀刃相见了!
也亏二爷才能演出一付热泪盈眶的煽情戏码,还说什么是专程从国外飞回来探望孙少爷的。
明明就是刻意从屿湾赶过来,伺机给孙少爷补上一刀,直接送他归西天的!
旁边的阿威察觉出许强神情间的异样,冷冷地瞥了过来:“脸绷紧一点。”
又附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
“要是让老爷子看出点什么,非但二爷饶不了你,今天你这小命恐怕也要交待在医院里了!”
许强连忙正了正脸色:也是,黎老爷子是什么人?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从来也不眨一下眼的铁血将军,若是知道他伙同二爷一起害了孙少爷的性命,十个许强也不够他老人家撕的!!
医院东边单独成栋的西式小洋楼里。
午后绚烂的阳光射进了西边的小屋里,倾洒了一室明黄色的细致金光。
苏维延推开房门,就看见沈馨纤细寂寞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窗前:
金色的阳光打在她缱绻的秀发上,折射出一层异样柔软迷人的光芒。
也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不曾有过的让人迷恋的味道。
男人高大的身躯缓缓踱过去,又探出双臂,出奇不意地从背后抱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在想什么,想我了吗?”
沈馨的身影未动,心底,却在暗暗冷笑:想他,苏维延?
她是疯了吗?
怎么可能会去想,一个强行将她囚禁在关着疯女人的小黑屋里的狰狞的魔鬼?
呵呵……真是可笑!
或许,苏维延是有办法,可以骗过所有人,也可以骗过全世界,可是,他再也骗不了她沈馨!
关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苏维延告诉她的父母和公婆:
那天下午离开姚府时,他没有拦住她,被她使计甩掉,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南洋的游轮,去寻找振宇哥了。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撒下这样的谎言。
无非就是担心她会把这个小黑屋里的事情说出去,把他要报复姚氏和黎家的事情说出去,
所以,才会将她关押在这里。
小洋楼里周围全是身手了得的保镖,她根本连逃也没有办法。
他霸道地要求道,“吻我!”
低哑的嗓音里,竟有着惊颤彼此灵魂的疯狂与热情!
苏维延冷冽的眸子不觉恍惚:有多久了,他再也没有像这样迫切地需要一个女人?
似乎是从那日沈馨与他绝裂,转身嫁给姚振宇后,他就对男女之情再也热烈不起来。
然而,这些天,他体内潜藏的洪荒之力,却又突然莫名其妙地蠢蠢欲动!
以致于每天下班后,他就不由自主地往小洋楼这边跑。
让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频繁出入这里的保镖们极是讶异。
苏维延也根本不在意,每日必回来与沈馨一起共同用餐。
自从那个深夜的一番长谈后,或许是出于同情,沈馨待他的态度温软了许多。
虽然没有像过去交往的那段时间,对他亲密又娇蛮,但,至少已不再是处处针锋相对。
苏维延极是享受这段平静而安宁的时光。
连带地,跟沈馨说话的语气也不觉温柔而缠绵了起来。
他以为,沈馨也是享受这种两人相处的亲密模式的。
然而,沈馨却冷冷地,完全没有要回应他这个热吻的意愿。
“怎么,苏大律师的大仇没有能报,这是在跟我撒气吗?”
苏维延斜睨着她,“……”
像是知道她后面还有话说,他只低下头来,默默地点了一根烟,静静地吞吐烟雾,也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却见沈馨唇边的讽笑更深:
“我说错了吗?苏律师精心筹划的一局棋,原以为能一举手刃仇人……”
“可现在——却非但没有能达到你想借刀杀人的目的,反而,是黎皓远差点被你的仇人害死!”
“呵呵……苏维延,看来你想坐收渔翁之利,是没可能了!”
“……”
大概是没想到,竟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一番犀利透彻的话语来?